等风波平息下来后,鲁国的虎士们坐不住了。他们似乎忘记了方才自己节节退缩的狼狈模样,一个个怒目圆瞪,吵吵嚷嚷地向齐国讨说法。
主君遇刺、虎贲氏战死,虎士们护卫不力的罪责已经是板上钉钉。
但事情倒并不是完全没有转圜的余地,现下,他们的目标都很明确——齐国必须揽下全部罪责,宣告这是一场有预谋的行刺——这样虎士们才有争取减刑的说辞。
可怜的高傒又被推了出去:“诸位稍安勿躁,仆是齐国大夫高傒。今日之事,实属意外。寡君已执拿公子彭生问罪,一定给贵国一个满意的交代……”
高傒现下感到头疼欲裂,又羞赧万分。
公子彭生与鲁侯无冤无仇,准确地说,是此前根本不相识,如今莫名其妙地把人鲁君杀害于车内,这一看就是齐襄公的主意。
而且齐襄公这回又是自作主张。
高傒问过国懿仲,此事国懿仲先前也不知情。想必就是齐侯心血来潮,故意瞒着他们这些重臣,不给他们劝谏的机会,自己暗中嘱咐了公子彭生,偷偷摸摸就把事情办了。
等到闹出了乱子,齐侯又是一副甩手掌柜的态度,把烂摊子推给高傒他们去收拾。
这种情况,高傒不是第一回碰到了。
作为一个饱读圣贤之书的贵族子弟,高傒也曾心怀安邦济世的理想,可自齐襄公上位之后,动不动就要帮国君善后这些泼皮无赖之事。
国中的一些大夫们,对这种烂摊子,都是避之唯恐不及。
可高傒是个不擅长推卸责任的,或者说,是以国事为己任,不屑于推卸责任之人。每一次,齐侯将难事、烂事交给他,高傒都是倾力而为,力争将伤害减到最小。
久而久之,齐襄公发现了高傒的才能,大加赞赏,每次一闯祸,就点名让高傒去收拾。
此刻,虎士们你一言我一语,得理不饶人,根本听不进高傒的话:
“你算什么,叫齐侯出来!”
“公子彭生刺杀我鲁国国君证据确凿,为何不就地处死?”
“就是,把公子彭生交出来!”
“交出来!”
“叫齐侯出来回话!”
……
有几位情绪激动的虎士,直接冲破了齐兵的护卫防线,将怨气全都撒在高傒身上。
若到战场上比试,这些人皆非高傒的对手,可在此种情势下,高傒为稳住局面,不肯还手,因此只能吃下这几记不明不白的闷拳。
国懿仲见状,气得率兵冲了进去,挡在高傒面前,将那些推搡着靠近高傒的虎士一个个推翻在地,然后把青铜剑插在地上:“齐国的地盘,谁敢撒野!”
与此同时,有一位齐国的小兵卒也趁乱拼命挤了进来,附到高傒耳旁,悄悄说了几句话。高傒会意,拱手道:“替我多谢夷吾先生。”然后踩上身后的一块大石,高声喊道:“贵国先君身故,新君未继。齐国愿出兵,会同诸位护持新君即位,以将功补过。”
如此反复高喊了三遍,并命身边的兵卒们齐声复述。
渐渐地,虎士们竟安静了下来,开始用商量的语气提问:
“高子,你能发兵多少?”
“何日起程?晚了怕来不及。”
……
自平王东迁后,随着周王室政权的衰弱,周礼在人心中的震慑力量也逐步递减。依着习惯,列国仍遵循嫡长子继承制,但人人心中都清楚,这种继承方式已经很不稳固,列国违犯者此起彼伏——只要能找到合适的理由,废嫡立庶、废长立幼似乎都是可行的。
此番鲁桓公身死异国,齐侯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而夫人姜氏前几日与桓公吵得这样厉害,也无法洗脱嫌疑。
有如此一母一舅,太子子同能否顺利即位还真不好说。前朝后宫曾与齐国、与文姜有怨的权臣妃嫔们,岂会放过如此大好机会?
其实,下一任国君是谁,虎士们根本不关心。他们心里清楚,无论新君是谁,一旦坐稳位子后,为表孝心,一定会彻查父君之死,严惩虎士的失职之罪。
但如果,他们能在扶立新君上立一大功,事态就完全不同了……
当然,鲁国扶立新君如此重要的事情,哪等得及让高傒这么一个外邦人率先提出来。
就在这些虎士与高傒纠缠的时候,有两人早已在前往鲁国的道上策马飞奔。
一位是宫正黎伯。鲁桓公那夜在馆舍责骂文姜时,黎伯就已经察觉到国君行事不妥,于是忍不住劝谏了几句,没想到受了呵责,于是再不敢多嘴。
今日,目睹鲁桓公暴毙而亡,黎伯当机立断,牵了一匹快马,趁乱走小道回国报信。
而另一位,是寺人无亏——夫人文姜最信任的内侍。
当黎伯刚从泺水边出发时,无亏已经越过齐鲁边境,向着曲阜疾驰而去。原因很简单,无亏在鲁桓公遇害前就已经动身。
文姜敢这么安排,是因为她确信,鲁桓公已必死无疑。
那夜,文姜与齐襄公互相试探、怂恿,一致做出弑鲁君的决定之后,齐侯开始部署起了方案——首选自然是谋刺,但若失手,齐侯也不介意撕破脸面直接动用军队。总之,绝不可能让鲁桓公有一线生机。
而文姜也没有闲着。她先是主动回到馆舍,向鲁桓公认错,自罚闭门思过——实际上是在苦思冥想一个人选。
目前的鲁国,有两大权臣——大宰公子翚和司寇臧孙达。
从实力上来说,二人平分秋色:大宰身为天官之首,辅佐鲁桓公治理邦国,职权自不必说;司寇掌管刑狱,官阶虽低于大宰,但臧孙达身后背靠着一个极其庞大的臧氏家族,实力也同样不容小觑。
从情感亲疏上来说,公子翚似乎更亲近一些。诸侯娶妻,应当派遣卿前往女方国家迎接,称为“逆女”。文姜当年嫁给鲁桓公,负责来齐逆女的卿,就是公子翚。至于臧孙达,则几乎没有过接触。
但托孤之事干系重大,文姜不至于天真到仅凭当年的一点渊源,就把自己和子同的性命都不明不白地交到公子翚手上。
其实,对于公子翚这个人的品行,文姜心里一直有怀疑。当初前来逆女时,他一应礼数做得非常周道,文姜一度对他印象良好。
后来嫁入深宫之后,虽断了联系,却总能听到关于此人的传闻。
而且这些传闻清一色都是负面的。
文姜在脑海中重新整理这些线索,想着想着,便豁然开朗——不管公子翚是否如传言中所说,乃两面三刀、背主求荣之徒,抑或遭人诽谤,可以确认的是——他在国中树敌无数。
连后宫尚能有所耳闻,前朝的人心向背,一目了然。这样的人缘,显然不足以辅弼新君。
文姜需要的,是一个忠贞不渝,又能在朝中一呼百应之人。
当把这些要点理清楚之后,一张熟悉的脸就自然而然地浮现在她脑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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