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等就将近一个时辰。
太阳已经升高了,殿后侧才出现一队中官,灵帝一身黑红相间的冕服冕冠,在两个宦官搀扶下,缓缓步入御座。
灵帝脸色发青发黑,看上去三十多岁的样子,但沧桑无比,额上隆准,眼睛锐利灵动、黑白分明,但样子实在非常憔悴,这时回光返照,大概是服用了什么特别厉害的凉血药物。
嘉德殿本来并不是上朝的地方,上朝应该在宣室殿,只因为灵帝的生母董太后在嘉德殿临朝称制,且嘉德殿的原址是东周九龙殿,是天子议礼的所在。故而灵帝最后选择了嘉德殿,这还有一层用意——那就是确立太子!这岂不是国之最大礼仪?
陶淘愈加确信自己的猜测。
……
蹇硕就在御前左下方。看上去是个十分魁梧旺健、举止恭敬的老人,双手拱在胸前,垂头肃立。文武大臣分成两列,这时再也不敢交语,全场鸦雀无声。
灵帝非常疲弱,右手稍稍挥了一下。
蹇硕转身面向群臣,用一种深沉清朗的声音宣道:“诏曰:国无嗣君、天下勿宁,曩因朕躬德薄、天厌其禄,光和之末、民不堪命。幸赖群贤戮力,转危为安,而州郡板荡、奸雄窥伺。闻王者三重,议礼为先,今公诸御前,群臣其议决太子之位。”
灵帝竟然这么说?
陶淘大惊失色!
这话已是公然摊牌了。
就差指着鼻子骂豪强和外戚了。
仔细看投影中的灵帝,只见他目光如炬,一对黑白分明的眼睛深邃无比,虽然人人都看得出来其虚弱,但那双冷峻的眼睛仍然令人不寒而栗。
“天子误矣!”一个头戴三梁进贤冠的老臣从容不迫出列,手持豪华气派的象牙芴,接道:“如今海内升平,四民安居乐业,些许乱邪贼寇已然诛灭,州郡县乡、如同一体,三公之命、畅通无碍。夫大礼以嫡长为先,又有何可议?”
这是公然顶撞!陶淘都听得怒了,再看灵帝脸色,只见越发青黑。但他非常沉得住气,并无一丝不快。
“他就是袁隗吧?”陶淘低声问系统。
浑天:就是袁隗,现任后将军。
“他目前只是武官,为何要戴文官的进贤冠?”
系统:故意的,他自认为儒臣。
群臣大概已经习惯了袁氏的跋扈,大家都把目光投向了头戴武弁大冠、位居武将第一位的何进。但何进非常谨慎,一直持芴低头肃立,对一切都不闻不问。
这时群臣脸上便显出讳莫如深的神情。
稍过一会儿,何进身后的一个魁梧武官忽然出来反驳,朗声说道:“春秋有经权之义,王者三重、皆为权宜,皇子辩轻佻无威仪,未可以镇安天下。如今黄巾虽平,而边塞不宁,跋扈之臣所在多有,王者焉能不议嗣统大礼?”
浑天主动提示了:是董重,现任骠骑将军,董太后的侄子。
“我猜也是。这人看上去还可以。”
浑天:你不要急着代入,事情复杂着呢。
“别啰嗦。”
……
群臣对局势心知肚明,董重是代表刘协的,跟灵帝站在一起。但这种情形似乎已经发生过多次,投影中可以看到,群臣习惯性地又把目光投向了卢植。豪强十分嚣张,灵帝和宦官态度明确,外戚何进不表态,那就看儒臣了。但就在这关键时刻,卢植却一动不动,神情像入定一样,恭敬肃立、目不斜视。群臣便又将目光投向了御座上的灵帝。
灵帝沉吟许久,逐一扫视着满朝臣僚,见无人答话,终于开腔,只听一个柔细清润但非常虚弱的声音说道:“卢尚书,骠骑说到春秋经权,卿乃当世鸿儒,必有卓见以教朕?”
卢植这下就藏不住了,只好干咳一声,出列道:“臣乃腐儒,焉知天子三重之事?尧曰:帝臣不蔽,简在帝心。天子为社稷计,皆无可无不可。”
卢尚书也那么滑头?
陶淘有些错愕。
灵帝却像是早已胸有成算,虚弱的纶音再次回荡在殿宇中:“汉家理政,以王霸道杂之,非纯用儒家也。朕决意择立贤德,以附天下民望。司隶校尉!”
武将中走出一个面目清矍的老人,缓步上前。
蹇硕命一个宦官将一卷黄色绢帛交给他。
老人展开绢帛,正要开口念。
一个声音突然喝道:“且慢!”
群臣目瞪口呆!
……
浑天又主动提示:这人是张温,他两年前被免去太尉,但仍保留着司隶校尉一职。
“那小子是袁术吧?”陶淘亲眼看到这番惊心动魄的对峙,全身血脉奔张,说话都在颤抖。
浑天:对。就是他。
“王八蛋!”
陶淘现在非常同情灵帝。
……
袁术出列大声说道:“司隶校尉张温与前下军校尉谋反,臣已查明实据,请天子治其死罪!”说着拿出一张绢帛,接道:“下军校尉鲍鸿素与张温私相授受,前番贻误军机,致使河陇不守,鲍鸿复因贪纳军资下狱,有司今已查明,鲍鸿阴养死士,意图不轨,终畏罪自杀。这是鲍鸿的亲笔书信,请天子明察。”
灵帝本来就极为虚弱,方才被他大喝一声已然身形晃动了一下,这时见他公然颠倒黑白,在朝堂之上出言威胁自己的亲信大臣,顿时急火攻心,身体陡然一震,双目紧闭,全身都在颤抖。蹇硕赶紧上前侍立,眼中已包含热泪,回头瞠视袁术,浑身亦是颤抖不已。
如果眼睛真的能杀人,袁术已经被朝堂上的几十个大臣杀死数百遍了。
张温垂头丧立,两手颤动,想要继续宣诏,却又不敢,显然已经被袁家拿住了把柄,再也动惮不得。
曹操、赵融等宦官系统的武将见对方当着天子之面发难,也不敢出言反驳。朝堂之上顿时成了战场,没有人敢喘一口大气。群臣吓得魂不附体,只有卢植大怒,对袁术怒目而视,但袁术有恃无恐,袁隗、袁绍也是泰然自若。
灵帝闭目良久,才在蹇硕耳边低语几句。两个宦官随即搀扶灵帝向后殿而去。蹇硕对众臣宣道:“群臣静待明诏。”说完便转身去了后殿。
群臣见天子无法临朝,朝堂上顿时乱成一团。
卢植对着袁术骂道:“袁术!你威逼天子,意欲何为?”说话间须发怒张,大有威风凛凛之势。
袁术却木然道:“术任虎贲中郎将之职,有此谋反大事,自然要上奏天子。”
卢植须发尽张,骂道:“你何不早奏?!”
袁术却哼了一声,转头而去。
群臣颇以卢植的话为然,但历来畏惧袁氏家族,也只有暗自叹息。再看大将军何进从头到尾不发一言,均感今日之事决不能多言,也只有作壁上观了。
……
陶淘看得失魂落魄,喃喃说道:“竟然是这样,怎么是这样……”
系统竟然也在叹气:我的资料库里也从来没有这种事。
陶淘连声问道:“司隶校尉手上有徒隶军一千多人啊,怎么会这样?蹇硕的西园军呢?曹操呢?”
浑天:我也不知道。剧本里没有,但逻辑上却没有冲突。
……
朝臣喧闹良久,许多人痛哭流涕,一些人几乎要拔剑相向,更多儒臣却摇头叹息。朝堂之上,喧闹犹如市井一般。
这番等待极为漫长,一直到了巳时初刻,一个宦官才急匆匆从后殿跑来,大哭道:“天子驾崩了!”
群臣顿时一阵哀嚎,纷纷跪倒在地。
卢植突然起身,奔到殿门口,从一个虎贲腰间拔出一柄长剑,大怒着冲向袁术,喊道:“杀了你这个乱臣贼子!”
大将军何进惊呼道:“卢尚书住手!”
一大群朝臣上去将卢植围住。卢植睚眦俱裂,目中几乎流出血来。
群臣却只是一片哀哭。
大将军何进对丁宫喊道:“司徒!”
司徒丁宫点点头,朗声说道:“群臣勿要喧哗!静待天子遗诏!”
又是一番漫长等待。太尉马日磾、司徒丁宫、大将军何进、司空许相、尚书卢植等大臣聚在一起商议,众大臣亦自交头接耳。
过了良久,一个宦官从后殿进来,传令道:“上军校尉请大将军入内议事。”
何进大惊。
袁绍却极为机警,上前在何进耳边低语一阵。
何进连连点头,对众人哼了一声,便随宦官入内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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