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倾 归途1

慌乱的闺房内，若干侍女来来回回抬着热水，慌慌张张，焦头烂额。夏洛颜从睡梦中惊醒，梦中只感觉到一个男人不断温柔呼喊她的名字，她想睁开眼去瞧他，就只看到她的贴身丫头小琦一副担心的样子走来走去。她却安逸地躺在床上，不慌不忙地叫小琦。

“谢天谢地，我的大小姐，您可算是醒了。把我们都给急坏了!”只见小琦过来趴在她床边，小心地摸了摸她的额头。

夏洛颜只奇怪，她怎么会成了这个样子。原本是参加九皇子封王开府的游园会，怎的落了水。她只记得在水里，有一些莫名的触感。似是有双大手紧紧搂着她，她被救上来后，只依稀在恍惚中看到那人高高的鼻梁就昏过去了。

她问小琦，是谁救了她。小琦歪着头想了下，边比划边说，是七皇子。

她不曾见过七皇子，只听她的好姐妹景柔公主说过，他虽然出身低了些，但人是不错的，长相也是那些皇子中的佼佼者，像他母亲生得昳丽。

夏洛颜已到了成婚的年纪，自她及笄之日起，来求娶她的人自是不少。毕竟，她是年少成名，是京中第一才女。她的才情，很多大家都是称了名的。但她真正名闻是寺中看相的和尚对她的寄语，那和尚曾言“此女，助也。若为男，自是国家幸事。然为女，亦是。”

那些求娶的人里，不乏王公大臣之子，甚至有些皇子都曾上门探望过。九皇子的游园会，也是圣上准许她参加的，其中之意，她自是晓得。无非就是和一些皇子见见面，多亲近些。可她这次落了水，到帮了她不少的忙。

听小琦说她落水后睡了两天，这两天里，府里的门槛都快被人踏破了。九皇子为表示歉意，特意带着珍贵药品上门。还有三皇子，四皇子都差人来送东西，说是没见着她人，怪可惜的。

夏洛颜只咧着嘴有些幸灾乐祸地笑“幸好我没那么早醒，要不可不是更要累人了！”

“是你累还是我累！”夏夫人大步子迈着进来，嘴里无奈道。

“我看，你就是装睡！”夏夫人抚着她鬓边的发丝，一副爱怜的样子。

“母亲，女儿可没有。”夏洛颜最会向母亲撒娇，往常犯了错都是这样。

“那你可知，你的婚事，上头也是惦记着的。”夏夫人眼神温柔起来，压着声音语重心长道。

她自是明白，圣上是有意于她做自家儿媳妇的，但那些娇生惯养臭脾气的皇子们，她实在瞧不上眼。若是要嫁，她自是要好好挑选一番。多尊贵多富有，她不在乎，她只在意那人是否愿意任由她的性子。她虽有才气，但大多数时候还是任性的，不同于平常府中的闺阁小姐们只在意刺绣女工，那些矫揉造作她可学不来。

“我明白，这事我会想仔细的。”

“真的不能再拖了。你父亲被圣上留下谈过话了的，家里又常来那些贵客，也是应付不过来的。”夏夫人眼神惆怅，她自是很以这个出色的女儿为傲，为荣，但树大招风，还是得小心着打算。

“你姨母前些天叫我入宫闲聊，说是四皇子有意于你，齐妃找她谈过这件事。”

“四皇子！听闻他最是好色，更是妻妾成群，要我嫁给他还不如出家来的痛快！”夏洛颜语气耿直，这个四皇子最令她厌弃，仗着自己身份，做过多少坏事，想想他的嘴脸都够她恶心一阵，也就是齐妃拿他当宝。

“休要胡说，怎敢私下议论皇子！”夏夫人瞪着眼，表情凝重。这些事，她虽不甚了解，但也略有耳闻。她姐姐珍妃告诉她那番话时，她的表情态度跟夏洛颜一般无二，着实吓着了珍妃。

“母亲的话，我自是知道的，您就放心吧。”许是担心母亲为自己的婚事太过操劳，夏洛颜握着母亲的手，笑着言语道。

如果，一定要是皇家的话，他又未尝不可？

屋内，谢昱楼等得有些焦急，不自觉把玩着一些小物件。说是六哥找他有事，要他到他府中一叙，等了两盏茶的功夫，还不见他影子。

听外面脚步声是来人了，他刚要张口数落他六哥，只见门敞开处，隔着一个大屏风，透过光，一个妙影渐渐显露出来。

“七殿下是等着急了。不必惊慌，是我要表哥诓你来的。”

“你是，夏家小姐。”

夏洛颜会心一笑，好不容易求了她表哥六皇子把他骗来，不知道费了她多少口舌。六皇子却只问她，为什么是他？

她却反问他“为什么不能是他？”

虽隔着屏风，但她从声音听得出来他的独特温柔气息，不同于那些慵懒皇子和公子们的腐败味道，是个有涵养的男子。映着屏风显出来那高高的鼻梁，果真就是他！

“不知夏小姐落水有没有受到惊吓，身体可还好？”他的声音温柔，吐气之间都是一种谦虚的感觉，与那些天之骄子完全不同。

“还要多谢殿下及时救了我，还未致谢，真是不该。”

“不值得费夏小姐心思的。”同样是皇子，他却这样小心谨慎，一字一句都显得过于卑微。

“听闻，七殿下并未娶妻，是京中的闺秀们得不到殿下青睐？”

他只嗤鼻一笑“夏小姐谬赞了，只是尚未有人家愿意嫁我罢了。”

“像七殿下这样的皇子，怎会无人问津？”

“我虽是皇子，但生母早逝，没有亲戚，没有父皇的宠爱，自是比不上其他兄弟耀眼。”偌大的京城深宫内，没有生母的照拂，他的生活自是有些孤苦。听他说，像是在挖苦自己，不免让人有些心疼。

“听闻有好些皇子，王公贵族都要求娶夏小姐。当真姑娘才是这城中的贵人。”

“那殿下呢，为何不像其他人一样，求娶于我？”

他有些惊愕，眉头紧蹙，面对她突如其来地一问，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

“我不曾看重名分地位，你那些兄弟你自是清楚，他们的为人，我又怎会下嫁！人贵在品，其他皆是身外物。我想要的，殿下有。我希望，殿下多多考虑。”这样直白，夏洛颜都有些羞愧了，要是他再不说点什么，她可真是会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姑娘说笑了。京中不乏人品贵重又地位显赫的青年才俊，我实在……”他吞吞吐吐说着婉拒的话，真是让夏洛颜下了面子，好在没有旁人。

“那你有想过以后娶什么样的妻子吗？你未娶，我未嫁，岂不甚好？”

“姑娘为何执意如此？”他一板一眼说着，竟叫她觉得可爱。

“那殿下何苦不应我呢？”跟她说话，若不是承认输了，就是她达到目的了才肯罢休。

“我怕，委屈了你。”隔着屏风看不到此时他的样子，但从他的声音，她能感觉到他的不安和黯淡。

夏洛颜一笑，惊了他下“这有什么？你若是地位不高，我便帮你抬起来，你若是面子不够，我就给你添上去。怎么会委屈！难不成你是怕你那些哥哥得知，会欺负了你去？”她这话里打趣，却着实令他动容。一个不愁嫁的姑娘，只身来此与他私会，求他作娶，是不容易。

“怎会，我自是不怕！”

“那你早些上折子给圣上，让他知道这事！”她高兴坏了，差点蹦起来。

“你…”怕是她误解了他的意思，瞧她开心捂嘴笑的样子，隔着屏风都能看出来。

“圣上有旨，命我三日午后觐见，你得快些写！”从未有这样一个人，因为他如此雀跃，焦急。多少遍不行在他头脑中闪过，在他嘴边雀跃，可看那人高兴的样子，他说不出口。许是一件好事吧。

“好，我明天就递上去。”听他说话感觉是一副娇羞的样子，让她觉得有趣。

临走前，她问他，这屏风如何。他看着旁边写了两行小字，

‘青青水中意，茫茫路上行’

“小字不错，这画还差点。”

“我题的，你觉得好，就赠予殿下啦！”听他赞扬自己，她自是骄傲了起来，竟不自觉的开心。

“这怎么好？”他想了下，把自己随身戴着的一块玉佩拿了出来。绕过屏风，递了过去“这个，就送给姑娘好了。”他的手臂白皙，也很嫩，手指很长，手心放着那块剔透的玉佩。

她小心试探着拿起，握在手里，走前只对他说，不要忘了！

看着她的身影渐渐消失，盯着那屏风，眼前竟不自主想起她捂嘴偷笑的样子，实在令他有些哭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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