驱魔先生 榴寿村见闻

默提着黑色带花纹的行李箱，经过车站安检时并没有被发现什么。不然，他还需编造一些谎话搪塞，比如自己是学医的实习生，那具尸骨只是石灰所制，回老家后主要是想复习一下功课。所幸无需谎言。对于默而言，说谎总是令他自我感觉难堪，从小到大，只要一说谎，他白皙的脸庞就变得绯红，简直像个小姑娘。

默顺利地坐上南城北站的火车。

从南城抵达榴寿村需要转车，中间需要在司城下车，时间是八个小时，然后在换乘乡镇大巴，两个小时后到达榴寿村。默走进车厢，找到自己的座位，将行李箱举起推进行李架。这是一个双人连座，一个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女孩已经坐在窗口的位置，望着外面匆匆寻找自己车厢的乘客。

默仔细对着自己的车票和座位上方的车位号比对，终于说，你好，打扰。女孩抬头看他。默接着说，你坐的靠窗位置好像是属于我的？女孩的目光忽然闪动了一下，嘴角调皮地扬起，默看着这张刚才还极度忧伤的脸庞此刻已经展颜微笑，甚至感觉到一丝动人的意味。女孩说，我能和你换个座吗？她指指旁边的座说，这是我的座位。默随即表示无所谓的态度，女孩匆匆说了声谢谢继续观望着窗外。此刻是早上九点钟，火车马上开动。默望着车窗外已经稀少的乘客，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默进入了睡眠状态。不久，他感觉到火车抖动了一下，接着缓缓加速。默是个睡眠很浅的人，车厢内嘈杂的声音不时从耳朵里进进出出，一些冒失的肩膀或是鞋底剐蹭着他。而在他的右边，他感到女孩有意无意的肩膀的贴近和离开。默想象着榴寿村的样子，以陌生未知的心态抵挡这外界的窸窸窣窣。在默的脑海里似真似幻的场景漂浮着，一条泥泞的羊肠小道跃然脑海之上，紧接着，他看到一个穿着红色羽绒衣的年轻女孩从远处走来，她聊聊走近，那双眼睛仿佛一开始就盯着默，当她走到默跟前时毫无停留的意思，紧跟一步，穿透了默的身体，默惊慌地向后转身，看见就在女孩不远的前方有一个小型车站，一辆灰白破旧的大巴正挤上一个个乘客。女孩在上车前又朝默瞥了一眼，默一怔，是她！就在这时，默感到一股强大的力量使自己的身体摇晃起来，难道是地震？默想。随即他看到那些乘客惊慌失措，四处奔逃。正当默犹豫着还往哪跑时，那女孩突然出现在他的眼前，她说，快逃！你本不该来这里，这里太危险。一切都是我的过错。

“喂喂”，默醒了过来，发现身旁座位上的女孩在推他。睡得够沉的呀你，那女孩说。默还没晃过神，此刻他已经确定刚才梦中的女孩便是那座废弃公寓的死者。可是她为什么叫我快逃？危险？

啪，女孩拍了一下默的肩膀，打断了默的思绪。女孩说，你怎么回事？我跟你说话呢？默说，什么？女孩说，行，你一句也没听进去。她把一包瓜子递过来，要么？默摇摇头，女孩说，对了，你是哪个车站下车？一边磕着瓜子，并将嘴里吐出的瓜子壳小心翼翼堆在桌上。默说，司城站。女孩不依不饶，说，是吗？我也是。那你是在城里过夜还是回老家？默说，都不是。我要到一个叫榴寿村的地方班点事。女孩说，榴寿村？我好像听过，又好像没听过。哎，你去榴寿村干嘛呢？默说，不便说。默想转移话题，于是问，你是城里人吧？女孩说，你怎么知道？默说，因为城里人通常不知道在他们城市边沿村落的名字，可是那里照样生活着向往着进城的活人。女孩说，我才不是，你给我点时间，我一定想得起来。我模模糊糊觉得听过。好像是，好像是。你以为我在骗你？默说，没有，也许你真知道，只是一时忘了。女孩说，可是你眼里分明流露出不信。默说，眼睛是心灵的掩饰。女孩说，不是窗户吗？默似乎动了点感情，说，以前是窗户。可是后来大家渐渐把窗户关上了，于是窗户上出现了各种各样的伪装，甚至有人通过关闭的窗缝偷窥着他人。女孩说，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蛮有道理的样子。那袋瓜子又递了过来，真不吃？她说。默再次摇头。两人终于沉默。

八个小时的车程总是让人不得不注意自己那越发沉不住气的屁股。很多人已经忍不住掏出手机看时间。前排一个中年男子掏出手机后又放回口袋，自言自语地说，还早呢，才两点，还有三个小时到呢。随即中年男人叹了口气，几分钟后响起了他的鼾声。女孩已经嗑完瓜子，时不时掏出手机，看视频，玩游戏，最后终于因为无聊又开口了。她说，对了，聊了这么久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默说，我叫默。女孩说，我叫巫金秀。默点点头，没有接下去说些什么的意思。女孩说，我能靠你肩膀上睡会吗？默疑惑地问，为什么？女孩说，车厢的空调开太低了，我有点冷。默还在思考，似乎正在感受这车厢内的气温是否足够冷，冷到这个女孩要提出这样的要求，还是另有隐情？没等默的答复，那女孩已将身体靠近默，并将脸颊贴在默的肩膀上。默惊讶不已，因为就在女孩贴着默的身体时，默打了个哆嗦，一股冷流涌入默的体内，他无法理解，这个女孩的身体为何如此冰凉？默刚想开口，女孩双眼禁闭，头也不抬，嘴角喃喃低语，默只好贴近些她的嘴唇。

“你明知道有危险可还是要去吗？”

声音发生了彻底的变质，这已经不是刚才那个女孩的声音。而是默并不陌生的声音。她继续低语着，

“我已经知道你心里的答案。既然你决定了，我就不再劝阻。只是你要警惕村里的怨灵，由于你的特殊能力，他们会将这视之为威胁，并且想方设法毁灭你的肉身。”

默轻声说了谢谢。没多久，他便感到从女孩身上传来的属于人类的温热的暖流。女孩渐渐响起了细微的鼾声。默尽量不动身体，让女孩安稳的睡眠。窗外，已是暮色。

火车终于到站。默叫醒了了女孩，女孩揉揉眼睛，不好意思地看了眼默，说，实在不好意思，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还，还靠在了你的肩膀上。默微笑说，没事。下了站，女孩犹豫着终于没有开口，两人往各自的方向走去。

默很快就问出了乡镇汽车站的位置。半个小时后，他来到了汽车站。时间已是晚上六点半，司城开往榴寿村的大巴正在启动，默跑过去，匆匆上了车。上车时默才发现车上早已人满为患，司机叮嘱他先蹲在过道，等过了市区，躲过超载检查就行了。默只好蹲下。和他一起蹲下的还有两个人。两个老年男人，默和他们互相对看了一眼，看到他们无奈地摇头，表示运气不好。

晚上八点半左右，车终于到达榴寿村。默下车时才发现，这个车站，已经这条羊肠小道竟和自己梦中看见的一模一样。默跟随着人流走进村庄，这个点，村街上已经没有什么人了。默向一个乘客问了问这村里是否有旅馆，那人用一种夹杂着陌生的方言的普通话回答道，莫得，莫得，这里没有旅馆。默随即问，那您知道刘艳红家住哪呢？那人想了会，问，你是她什么人？默说，我是他表哥。幸好已是夜色，那人也无法看清默脸上的绯红。只听那人指着前面的路口说，你往那个路口左转，走到尽头再左转，然后再右转，就到了。默说了声谢谢，目送着那人离开，心里盘算着见到了刘艳红的家人后，应该如何解释？总不能告诉人家他是受了刘艳红的灵魂托付吧？默摇摇头，心想，有时人们不得不需要谎言来解释无法解释的事情。

默按着指示走在路上，观察着周边的环境，从远处仅有的一盏路灯的余光下辨别，可以看出这里的房屋普遍都是低矮的土墙所建，有的甚至是木制房，普遍的都是一层，偶尔看到一栋两层的房子，才发现那是村里唯一的两层建筑，突兀的钢精水泥，仿佛从司城到榴寿村，并不是空间上的变化，而是时间上的变化，就好像一个人从现代都市穿越到了古老的时代。当默接近第一个路口时，发现一个黑影隐没进去，默无法判断那是人还是魂，或者是什么怨灵？虽然心里已经有一丝不安，但他还是朝那个路口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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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村中怨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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