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天常曦 第一章 溺水之人心不死

“故事总有开头，无论是鸿篇巨制还是市井俗文总有个一言以蔽之的起点。攀越万丈高山还是立足千里之行，便始于此了。”

手捧书卷坐于湖边，目视着行行列列指甲盖般的小字，少女嘴角嘲弄地撇了撇，这桃李年岁在别人身上正是刚刚开始精彩故事的年岁，搁自己身上怕不是花要凋零水要断的时机吧？

早春四月，正是“花残莺独啭，草长燕交飞”的时节，湖边春风阵阵袭来，吹得身上蓦地抖起来。

似乎什么问题此刻正困惑着十三岁的豆蔻少女。名叫常儿的少女身着淡蓝暗花中衣，外罩湖蓝交领褙子，头发盘成简单的单螺，宛如田间撸袖插秧简单农家人，实则是华江两岸名声极盛的挽君阁一名小小的妓女。

似乎与女子相关的名词都要有个美妙的名字，却是隐隐透露着一丝戏谑之意。

青楼妓女在本地有个独名——花女，花般的女子，却独是取悦男人的鲜花。

头顶一轮太阳就像龙精虎猛的年轻人，好像总也晒不够。虽是春天，正午日头却毒辣，阵阵热浪袭来，让常儿喘也喘不过气来。

身上一阵发痒，常儿只好回头探看，发觉是树上的蚁虫正忙不迭地爬向本就松垮的领口。

该死！为了舒适特意穿的松垮衣物，此刻却成了蚁虫的桥梁了。常儿读书一向认真，为了练就专注之心，曾特意携书去不同场合，日复一日，此后便是在街头闹市也如入无人之境。不想此刻却是另一番痛苦之源！背后的伤口隐隐作痛，被蚁虫一蛰，顿时火辣辣地，伴随着细小的瘙痒感…难以忍受！

常儿悔恨交加，起身抖擞起来，顾不上女儿家的闺仪，愣是用手拉开外衫沿着后背摸将进去，不慎触到伤口痛得“啊”了一声。老天为何要让自己承受这般不堪之苦，都说要感谢苦难，自己独恨极了所受种种，此刻蚁虫爬背，这宛如冰火两重天的感觉几乎要将常儿整个儿吞噬。

常儿目光忽及波光粼粼的青色湖水，便不假思索跳下去。

清凉的湖水大大缓解了难忍的痛痒感，顿时让常儿长出一口气。泡在清凉舒适的湖水中，不由思绪飘浮。

这是个面积不小的湖，沿着挽君阁的后庭走上一圈，目光所及，半数尽是挽君湖。挽君阁绕湖而建，乃是一泻千里的华江一段小小支流的流经地。常儿偶然听徐妈妈说起过，关于这挽君阁还有一段背后故事。挽君湖本来是个无名湖，湖水深浅未知，一位痴情男儿因为爱而不得，便自湖边纵身越下，曾有人目睹这一幕，男子溺前在湖边大呼：“滚滚华江东逝水，何曾挽君片刻心！”

于是这湖不知何时起便有了“挽君”一名，后被一富户看上，买下地皮绕湖建了座同样叫“挽君”的阁楼，做起了招徕贵客吃花酒的生意，很快顾客便如水赴壑。

火辣辣的伤口被缓缓波动的湖水覆盖，便没有了痛意，常儿徜徉其中，因为儿时便掌握游水技能，此刻在湖中畅快无比。

张妈妈怕是做梦也想不到，常儿被关了禁闭，反而比往常快活许多。不过一介老鸨，又何能撼动自己之志？常儿得意地挑挑眉，一个猛子扎进湖中，享受着湖水带来的短暂快乐，于她，独自享受片刻安宁的机会在过往的十几年中寥寥无几。

咕噜咕噜吐了几个泡泡，常儿正想上岸，便听到“啊”的一生女子尖叫。常儿双目大睁，顿时想起挽君湖夜晚闹鬼的种种传闻，手脚抽搐，使不上劲，喝了好几口水后猛咳起来。扑腾扑腾的水花溅起，仿佛有人跳进了湖中，常儿努力睁开眼睛，却感到一阵酸痛，鼻腔中的水呛得呼不上气…

老天待我太薄…

在生命即将流逝的刹那，常儿万分遗憾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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