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余氏已经守寡三年了,一个人拉扯着十二岁的儿子顾虎,和十岁的女儿顾柳。
她的生活已经不是一个“难”字能够说明的了,天灾之下,能不能活到明天,她都心里没底。
不是一双儿女的牵挂,她早已了结了自己。
迫不得已之下,她肯定会带着一双儿女一同上路,她不能落下他们独自受苦。
此时不到三十岁的顾余氏,看起来已面如老妇。而已经十岁的顾柳,个子也不比现年六岁的小小高多少。而且,面黄肌瘦、满脸菜色,明显是营养不良所造成的。
曾小小父母俱在,而且现在是生活在李为这个大宋新晋富豪家中,颇得李为喜爱,其生存环境与眼前这个顾柳相比,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乡老领着李为一行人到了顾家时,一家人正围着灶台,一个缺了一只耳的铁锅中正在炖着什么东西。
一家三口一边烧着柴火,一边盯着已开始冒着热气的铁锅,眼中露出的全是饥渴。
这回乡老没有大喊顾余氏,因为这个所谓的“家”,似乎没有看到“门”。
大家一走近顾家,就看到了这顾家一家人,全部围坐在灶台前的样子。
看到一大群人向自己家起来,顾余氏慌忙站起身来,怯怯的向乡老施了一礼,就低下了头。
不敢说话,也不敢看向其余众人。
众人仔细一打量,才知道真正的家徒四壁是什么意思了。
一个炕,一床破被子,一张破桌子、两条缺了腿的木板凳,屋角落还有一个破旧的木箱子,一个破水缸、一只缺了耳的铁锅,就是这个家的全部家当。
顾余氏身上穿的就是传说中的“百衲衣”,补丁粗糙。小女孩身上的衣服明显是大人的衣服改制的,也有了不少补丁。至于男孩的身上,那不叫衣服,只能算是挂在人身上的破布条了。
除了乡老见怪不怪之外,几个人都看得很是心酸。
韩琦这种受儒家教育多年,普通百姓在他的心里虽然没什么地位,但仁爱之心还是有的。亲眼看到百姓如此受苦,却也是难受至极。
曹得贵却好奇这一家人在煮什么东西。
等他走近灶台,揭开那个破烂的锅盖一看,所有人都惊呆了。
一锅清水,沸腾的水中翻腾着几块树皮、几根野菜。
韩琦、曹得贵都是锦衣玉食之人,何曾见过有人吃这种东西?以往就是听到有人说起灾民诸般惨状,也不以为意,认为那不过是夸大其辞罢了。
而李为更是来自后世,见此情景,心情激荡,眼含热泪,竟然无法平静下来。
这就是我来到的大宋?
这就是煌煌大宋的子民?
这是我的同胞?
“苏小五!”
“小的在,郎君有何吩咐?”
李为随身的护卫苏小五大声答应。
“把我们吃的中华香酱、炊饼拿过来!”
曹得贵听到李为的吩咐,已经知道他要干什么了,也没叫自己带来的伙计帮忙,亲自与苏小五一道去了后边的马车。
拿来香酱,曹得贵倒了一小半到铁锅当中。一股香气顿时散发开来,两个面黄肌瘦的孩子木然的眼光中,竟然有了一丝的灵动。
现在,这一家人充饥用的树皮野菜,至少已经变成了一锅美味的野菜汤。
曹得贵又找到了三个破碗,盛了三碗汤,递给了顾家三口。
顾家三口人全程无语,只是木然的注视着这几个人,看着他们,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
看到曹得贵递来的香喷喷的汤,三人本能的接了过去。
韩琦见状,从苏小五的怀中,取出几张饼,就要给三人送去。
只听李为开口道:
“每人一张,慢慢吃。”
韩琦不解其意,但也依言递给每人一张饼。
两个孩子接过饼子,直接一口就咬了下去,吞得太快,噎着了。
“喝口汤,慢慢吃。”
李为温声道。
顾余氏却看着两个吃得正香的孩子,只是喝了一些汤,不肯吃饼。
曹得贵明白了她的顾虑,就道:
“你只管吃,这回郎君管饱。”
顾余氏犹豫再三,又用手掰开一半,给两个儿女一人一小半。看到两小孩子接过后,才把剩下的一半慢慢吃起来。
李为在一旁看得着实心酸不已。
“只要我在,定然不会让你们一家再受饥饿!”
李为心里暗暗发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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