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盟最佳选手 14、那年那日

清晨时分。

朗朗读书声连绵不绝，每层教学楼的班级都亮满灯光，整栋楼灯火通明。

白炽灯发出的光透过窗户，照在天色尚有些昏黑的校园花坛里，夏季的蛐蛐不停鸣叫，伴随学生们的朗读渐渐激活学校与村庄。

李子贤又读了会儿，然后日常走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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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高考了。

等高考结束后，同样是现在这个时间，自己是会在家里的大床上做美梦呢，还是会已经到达某个城市开始暑假工生涯了，李子贤趴在课桌上想着。

或者，

考虑做直播？

李子贤脑海中划过念头，但爸妈那边应该怎么说服，感觉会很难。

“唉。”

“反正不管怎么样，以后三高对我来说，就是要用母校两个字形容的地方了。”

李子贤叹道：“时光还真是匆匆。”

……

教室诵读声一片。

“解析法就是用数学表达式表示两个变量之间的对应关系，列表法就是列出表格来表示两个变量之间的对应关系……”

有男生捧着笔记拼命朗读加深记忆。

李子贤左前方，有位扎着马尾的女孩。

这名女同学穿着朴素但很干净，两边的脸颊因为一直在大声读书而有些发红，黄灿灿的外套，让她看起来像是麦田里的一只小甲虫。

“曲曲折折的荷塘上面，弥望的是田田的叶子。叶子出水很高，像亭亭的舞女的裙……月光如流水一般，静静地泻在这一片叶子和花上。薄薄的青雾浮起在荷塘里。叶子和花仿佛在牛乳中洗过一样；又像笼着轻纱的梦。”

女生总喜欢读优美如梦般的散文。

就像遨游在一个美丽的梦里，令人不舍得醒来。

“荷塘月色。”

李子贤趴在桌上，耳朵却在仔细倾听。

对数学不感兴趣，偏科语文极其严重的李子贤，从那女生读出第一句开始，就已经识出了这是《荷塘月色》。

李子贤闭上双眼，嘴角噙着笑，听那女生不紧不慢的读。

听着听着，李子贤忽然想起一件高一时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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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上课玩手机，被语文老师发现并且没收，当时的语文老师是另一位姓王的老师。

李子贤清楚记得手机被王老师从手里抽走的感觉，脑袋就像宕机一样刹那空白。

当时。

李子贤不是因为手机被没收而怕成那样，而是因为担心王老师把手机交给班主任，班主任通知自己的母亲。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母亲难过时看过来的眼神，里边包含的失望让李子贤无地自容。

李子贤记得那天下课后，一直跟在王老师身后，直到跟着王老师走到教工宿舍楼下。

那天李子贤没求老师当下就把手机给自己，只是穿着爸妈给买的，但却已经不再崭新的运动鞋，跟在王老师身后小心翼翼碎碎念道——

“老师。”

“能不能别给我班主任说呀？”

“我保证以后上您的课不玩了，今天是我做错了，真的。不该上课玩手机的，手机就放您这儿，到放假了再给我，我拿回家就不再拿来了行吗？”

“行吗……”

“老师，求求你了。”

“真的，别对我班主任说……”

李子贤跟一路说一路。

就在王老师推开家门，进屋后要关上门时。

他看着李子贤，淡淡道：“中午放学前，你要能过来给我把今天上课讲的兰亭集序背下来，我就饶了你这回。”

那天。

李子贤一上午都没出教室门，只是捧着书一字一句的背，完全是硬啃。

皇天不负有心人，李子贤终于在中午放学前敲响了王老师的家门，那段记忆像是刻在脑海里一样清楚，王老师当时正在系围裙准备做饭，让李子贤过来开始检查背诵情况。

“背吧。”

“嗯。”

“兰亭集序，王羲之。永和九年，岁在葵丑，暮春之初……”

对老师点头示意，李子贤双手贴着大腿，开始背诵。

王老师炒着菜，番茄鸡蛋和粉条炖猪肉的香味儿很快弥漫整个客厅。

等到背完，李子贤忐忑的等消息时，端菜要往客厅去的王老师，深深看了这边一眼，说道：“虽世殊事异，不是虽世事殊异。”

“过了。”

他突然笑道，“算你过关，洗洗手坐吧，一起吃饭。”

李子贤呆呆站着。

竟一时没反应过来。

哪怕头发半白的王老师是系着围裙端着菜，身上读书人的那股儒雅气也半点没受影响。

当时没记错的话，王老师应该是笑骂了句，“老师都在端菜，你学生还站着？快去盛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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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室。

半睡半醒的李子贤趴在桌上，呢喃道，“好嘞。”

那日的天气极好。

王老师那天对李子贤说，“两节课间的功夫就能把兰亭集序背下来，脑子这不也挺聪明吗。子贤，听老师说，手机没那么好玩，你回去好好学习一段时间，也给自己一个机会。”

“毕竟你不去努力，怎么就知道自己不行呢？”

那顿饭好香啊。

李子贤这辈子都忘不了。

从那天以后，李子贤的学习情况快速进步，弄得当时韩旭揽着李子贤的肩一个劲儿问他是不是被别人夺舍了。

但很可惜，分班以后李子贤没能当王老师的学生，后来王老师被调到了一高中，更是再没说话的机会。

有时离开一个人，人生就活成了另一种模样。

身边同学们还在高声背着，远处天边升起的朝阳，已经开始朝大地投落光芒，先前黑漆漆的窗户那边，如今已是霜白。

天亮了。

李子贤不知什么时候，趴在桌上睡着了。

但突然，他那睡着的脸上露出浓浓的笑，大拇指无意识的挺了挺，呢喃道，

“两节课就能背下兰亭序，真是猛啊。”

真是猛。

但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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