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千岁千千岁 第二十一章 暗潮涌动（3）

南风馆，朦胧的轻纱映着灯火，与袅袅升起的焚香交织在一起，心旷神怡却又不知不觉的沉迷。

南风馆是一家男风馆，上秦民风开放，对此并没有特别的打压，久而久之便是默许了下来。

南风馆中的倌大多都是贱籍或是奴籍，但也有迫于生计堕入风尘的清倌，而一入南风，想要脱身却是难如登天。

南风馆恩客众多，不乏男女，为了更好的保护恩客的隐私，所到之人都会佩戴一面面具遮面，这样就可以杜绝不必要的麻烦，是以，往来南风馆的人络绎不绝。

看着一波又一波的男倌难掩娇羞的往自己身上招呼，听水脸上装出来的假笑也慢慢开始龟裂。

“主子今日怎想着要来这种地方？”听水神色复杂的看着自己主子，难以想象那样一个铁面无情的女人居然也会来这种地方，莫不是空闺寂寞？

刚想了一下，就立马否决了这个想法，眼前这个明显是个杀神，哪天寂寞了，也是要杀人，决计不会来这种鬼地方。

听水想着方才那些胭脂抹粉的男人，浑身一哆嗦，鸡皮疙瘩起了一地。

聂云笙悠闲地喝了杯茶水，瞥了一眼表情彻底管理失败的听水，扬了扬眉，故意道：“自然是来替你接风洗尘啊，虽说都是男人，却都是上等姿色，听水不喜欢吗？”

听水的心立马“咯噔”了一下，看着聂云笙脸上意味不明的表情，脑子里疯狂的回想自己近来是不是做了什么“天理难容”的事情。

听水的脸黑了大半，又打了个哆嗦。

“别呀，主子。听水近来也没搞砸什么事情，主子还是不要折磨听水了，与其在这里，听水原意自请去三清山。”

要说自诩“一世英名”的听水最怕什么，那排在首位的一定是来自自家无良主子的突然“关心”。

难得聂云笙好心让他们休沐一日，结果又被拉来了奇奇怪怪的地方。听水是枚妥妥的汉子，虽说平日里也放浪形骸，却也是没有什么特殊的癖好。见惯了军营里、兽营里男子的血性，再一看这花枝招展、一脸柔媚之态的男子，听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若不是聂云笙在一旁，他早已经克制不住自己的手脚，想一脚踹开这些恶心人的玩意儿，逃之夭夭了。

“这南风馆虽说都是男子，但是整体的形制却跟你常去的春江月没有什么不同。春江月的美人分为‘绝’、‘色’、‘佳、‘人’，每上升一品，姿色风骨就更上一层。而这南风馆也大致如此，这最底层的就是那些见到你就往上扑的‘足’倌，随随便便就能被人踩在脚底践踏，甚至就算是要了他们的命，也不会有人说什么。所以，他们想要活命，只能放下身段，不知廉耻的迎合从那扇门走进来的人。因为只有被需要，他们才能活。”

聂云笙找了一处空桌便坐了下来，小桌的四面垂挂着若隐若现的纱布，既很好地隔出了一方空地挡住了旁的目光，却又能从若隐若现的纱布中看到大概的轮廓。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路是他们自己选的，这都怨不得旁人。”听水不屑地撇过脸，说道。

聂云笙淡淡一笑，没有反驳听水的话。路是由他们自己选的，可若是眼前没有路可选，又该如何呢？

——“山河破碎，国破家亡，我本以为这是一切的终结，却不曾想过，我会成为那死灰复燃的星火。可是我没有选择，就算曾经我是一国血脉的传承，只是曾经是！但只要我还活着，我就无法抛去那些压在我肩上的责任，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

“我背叛了你，现在我用我的命来偿，这样我们就两清了。若有来世，你要记得早点找到我，你还欠我一壶醉寒香……”

背负的东西太过沉重，总有人的路被堵得死死的，一面南墙，纵使知道会万劫不复，可还是要撞的头破血流。

活过一世，聂云笙深刻的明白这一件事，终归有些东西如指隙的沙，无论抓得松还是紧了，总是握不住全部的。

“所以主子，咱们今天来这儿，究竟是做什么？”听水皱着眉头，问道。

从前就看不穿自家主子的想法，如今就更是看不穿了。时常的一些匪夷所思的想法，却总是会有出其不意的收获。

聂云笙回过头，看了听水一眼，浅浅一笑道：“自然是来接人的。”

“接人？接谁啊？”听水越发糊涂了。

“家人。”聂云笙轻轻说道。

没等听水有所反应，四周的动静就突然的大了起来，来往的人都纷纷往中心的高台上凑了过去，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完全听不清他们欢腾起来的原因。

听水不由得又紧皱了眉头。

“各位客官，请稍安勿躁。”高台之上，一个长相平平的鸨母开口安抚道，“青衣已经梳洗完毕，马上诸位就能见到了。”

“快让青衣出来，老子等的花都谢了！”

“就是就是，就等着看青衣呢，快让青衣出来！”

“让青衣出来！”

……

人群声中，听水只捕捉到“青衣”二字。

听水朝着聂云笙望了望，直觉今日此行定然也是与那“青衣”脱不开关系的，但是聂云笙一脸淡然的模样，着实让听水摸不到准头。

四周却突如其来的安静了下来，只听得见倒抽气的的声音很有节奏的响起。

鸨母满意的弯了弯嘴角，拉着缓缓走上台的蒙着面纱的男子，大声地说道：“今儿个，是我们青衣的凤雏之夜，多谢各位客官赏脸前来，也不知青衣有幸得到哪位客官的青睐……”

鸨母还未讲完，只听得高台之下的人不耐烦地打断了。

“废话那么多干嘛，爷出一千两，今夜就点青衣了。”人群中一人高声喊道。

“我出一千五百两！”

“去去去，今夜青衣必然是我的，我出两千两！”

“两千两你们也配？”一声轻哼，一位满身富贵之气的公子哥从人群中走了出来，腰襟上缀满了华贵的玉石，“爷出五千两！”

“嘁，区区五千两就想买青衣凤雏之夜？”另一人立马不高兴了，颇为嫌弃的看着那人，随即喊道，“本少爷出一万两！”

人群看着前后出价的两人很快没了声音，盯着二人的装扮窃窃私语着。

“这两位大头怎么来了，有他们两个在，咱们这下铁定没戏呀！”

“这两位大爷到哪儿都能磕起来，这下青衣怕是要受难了。”

“就是就是，无论是哪一位得了，必然遭另一位记恨。”

……

“怎么？春江月的姑娘玩够了，又跑来南风馆跟爷我抢人？”那满身富贵之气的公子哥显然是认出了对方，一脸鄙夷的看着另一位轻佻的左拥右抱着的男子。

那男子也像是见怪不怪的样子，丝毫不在意对方的言语，“小爷我有钱，你管我去哪儿？小爷我就是要跟你抢，毕竟那可是青衣，又是凤雏，谁不想要？有本事你就抢回去，没本事你就憋着。”

“宋仲青，你很好！”

“你也不来呀，柳家三少爷。”宋仲青挑了挑眉眼，逗弄着怀里的人，看得柳如风有些气结。

“一万一千两！”柳如风气狠狠的说道。

“一万五千两。”宋仲青继续不紧不慢的喊道。

“宋仲青！”柳如风指着宋仲青喊道，“你这是成心要跟我过不去！”

“柳家三少爷真是冰雪聪明，我就是故意的，你奈我何呀？”宋仲青看着柳如风，脸上满是得意地笑。

听水看着这群人如狼似虎就位那高台之上的男人，不禁哆嗦了一下，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这两人是疯了？”

聂云笙的眼神朝着人群的中心处瞥了一眼，嘴角微微勾起了一个了然的弧度，“听水，你不觉得这个宋家公子很有趣吗？”

听水狐疑的看了看宋仲青，缓缓的摇了摇头，“哪儿有趣了？不就是一个纨绔子弟？”

“他是故意的，他显然是有意要激怒柳家三公子，很显然，柳家那位公子浑然不觉的就踩了进去。”聂云笙提示道。

“可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柳家与宋家虽然分为两派，但表面的和睦还是有必要维持一下的。两家的公子如此明目张胆的争斗，不怕会引起有心之人的关注吗？”听水若有所思的看着二人，不解。

“或许，这正是他的目的。”聂云笙的目光落在另一个人身上，嘴角慢慢加深了许多，亲自返回郢京，真是个明确之举，不然也不会发现如此之多有趣的事情。

上秦的形势，可能远比她想象之中的要严峻许多，不仅是内忧，还有外患。

“朝堂之上，本就暗潮涌动，除开贤王那一支早早地淡出朝堂，另外几位皇子可都对上面的位置虎视眈眈，太子只要一日还是太子，就随时可能被换下来。”聂云笙轻声的说着，目光却落在高台上那一人身上。

他依旧是那样清瘦，似乎比初见他之时更加的瘦削，那淡漠的眼神却是好过当初古井不波的死寂。

如今的狼狈之态都不曾让他心如死灰，那当初的他又是经历了什么？

“他们缺少一个导火索。”听水变了变脸色，眼神莫测的看了看两人，“他这是想打破如今各方僵持的局面，达到引战的目的。”

聂云笙淡淡的饮了口茶水，说道：“郢京城的局面背后必然有一个推手，在强行推动着局势的发展。”

“宋、柳两家的争端一旦爆发，这位宋家公子又如何独善其身，他这么做无非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才如此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他为何要做？”听水着实纳闷了。

聂云深笑了笑，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听水犹疑的看着聂云笙，“这是障眼法！这宋家公子的算计当真到如此地步了吗？”

“确实很聪明，只可惜，越是聪明的人就越容易犯同样的错误。”聂云笙悠悠的说道。

古往今来，聪明者反被其误的有太多太多了。以柳宋两家为引，仅凭引战四方又怎么能够撼动上位者的意愿？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自以为聪明，却不知道自己早就落入了别人事先抛出的陷阱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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