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丹盖尔 第五章 ：怪老头

就在半山腰上，一幢小木屋里面，克里诺斯开始了新的生活。他每天的工作是放羊，清晨起来吃完早饭再带好午饭，下到山下的村庄里，把村民们的羊群聚集起来，再赶到山上去。

数起来一共有三十八只呢，查理家的六只、迈克尔加的五只、霍桑家的三只、杰克家的十二只、德雷克家的五只、最后是弗朗西斯科爷爷的七只。

克里诺斯原本是分不清它们的，不过聪明的山羊知道夜晚该回哪个家。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总算上手了这份工作，这时的他看一眼就知道羊群里有没有缺数，缺的是贪玩的小羊还是粗心的老羊。什么植物羊最爱吃，什么毒草千万不能碰。

他脖子上挂着一个铁做的哨子，迈克尔叔叔送给他一份小礼物。听说是他的侄儿捎来的，外面许多聒噪的新鲜玩意越来越多了，时代正变着呢。

克里诺斯吹响哨子，各家的羊都知道他来了，紧紧跟着放羊娃上山去吃草。羊群随着哨声，追逐着繁茂的草场。中午十分克里诺斯躺在倾斜的草地上，望着蓝天和白云。午餐是包袱布里的一块面包，涂上了黄油和盐。要是渴了，克里诺斯就拿出木制的水杯，现挤一杯羊奶喝。

村里的人对克里诺斯不错，但也有些担心。弗朗西斯科老先生是个不折不扣的怪人，他山腰间的木屋离村很远，除了买面粉以外不怎么下山，下山也不和任何人谈话。有人说他老糊涂了，有些年纪长的又说他已经这样几十年了。

一个月以前大伙为最后一个放羊人离开而困扰，他们能够给出的微薄薪水请不来另一个，这事情少有的波及到了家里有七只羊的弗朗西斯科先生。

一开始村民们围坐一圈讨论着，后来讨论变成的诉苦，最后变成推三阻四。谁家应该出钱多啦、谁家应该负责找人啦、谁家的羊自己从来没放过啦……阴阳怪气之下，弗朗西斯科说自己去领养一个孤儿好了。孤儿不用太壮，那样吃得太多，孤儿不需要油嘴滑舌，反正山羊也听不明白，孤儿不能体弱多病，若是那样就麻烦了……

因为这层关系，村里的人都觉得这孩子可怜。可是克里诺斯并不这么认为，弗朗西斯科爷爷或许话不多，但绝对不是那种尖酸刻薄，又没有任何同理心的人。他不会把人当做佣人使唤，也不会对着犯错的克里诺斯恶语相向。他时常不说话，但是善于倾听。克里诺斯在一天的忙碌之后会对弗朗西斯科爷爷分享今天在山上看见了什么，想到了什么。

“我今天在山上看见了土拨鼠。”

“土拨鼠？”

“是啊，我还以为那是狼群呢，好几只土拨鼠直立起上身，躲在山丘后面看我们。”

“你可以放心孩子，这附近许多年没有狼了。”

“我还看见了老鹰，不知道他们的巢穴在哪。”

“谁知道呢，也许在最高的峰顶吧。”

弗朗西斯科话不多，但是他熟知倾听的本领。与他说话从不会让人感到不适，与他说话从不会让人觉得他心不在焉，满口嗯啊的敷衍。他还非常克制表达自己的看法，听到冒犯的观点也只是皱皱眉头。

所以他是个怪人，克里诺斯非常喜欢这个怪人。

一个月的期限到了，放羊回来的克里诺斯看见孤儿院的格雷女士来造访，马上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草地的潮湿还有山羊的气味全都染到了格雷女士朴素的裙子上。

“克里诺斯，你还好吧！”格雷女士也拥抱了他，“你的朋友们都很想念你，托我带了信件给你。”

她拎着的包袱里面有许多没有信封的信件，绘制的涂鸦。

“上楼好好看看吧。”格雷女士这么说，“也许我离开的时候还能带走回信。”

克里诺斯抱着一大堆乱糟糟的信件，飞奔上楼借着太阳刚刚落山的余晖阅读起来。

楼下的客厅里，格雷女士正和弗朗西斯科先生展开一场严肃的对话，他们小声的不让克里诺斯听见……

“先生……我以为你说自己无儿无女呢。”

“我是这样说的。”

“可是村里的人说您有一个女儿。”

“我曾经有过。不过她现在不想认我，因为我不想认她。这改变不了什么，我死以后，这屋子还有山羊都会留给克里诺斯。”

“这不是我的重点，如果您过世了，这孩子的监护权自然就落在了您女儿的身上。但她知道这点吗，她同意这样做吗？”

“不知道……我已经好多年没有见过她了，希望以后也见不到她。”

克里诺斯躲在楼梯口听见了两人的谈话，“原来我还有一个‘妈妈’”他这么想。

格雷女士没有在这个问题上钻牛角尖，因为天色的原因她要赶回去了。克里诺斯把回信交给了格雷女士，回信写在了来信的空白处，歪歪扭扭的字迹是用木炭写成的，最好妥善保管免得糊成一团。

“爷爷？”

“怎么。”

“我听见了你们的谈话，那时怎么一回事？”

“文书工作而已。”

“我是说，您的女儿是怎么一回事？”

弗朗西斯科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不需要勉强。”克里诺斯说道：“要是您有什么难言之隐，我能理解。”

弗朗西斯科凝重的看着克里诺斯的脸庞，曾几何时自己的女儿也是这样询问答案。可是答案是有毒的，它一定会像毒害女儿那样的毒害这个孩子。他有看看坎塔城，这里视野开阔离城市更近，灯火正一点点从城市里亮起。欢愉的声音似乎从哪些奢华的宅邸穿到山上，老人带着深深的失望远眺着它们。

“是的……我有难言之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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