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易正在课桌底下看着iPad上面密密麻麻的小字写着:
“陉”是横切山脉使山脉中断的河谷或山谷,这种于山脉走势几乎垂直相交的谷地也被称为“横谷”。
井陉是延绵千百年的古驿道,也是太行八径第五径,从西向东横穿太行主脉,是连接汾河盆地与华北平原的重要古驿道。
《吕氏春秋》中记载……
正看到此处,邵易忽然听到风洛棠的名字。他猛的抬起头,看到前面物理老师李香香正点着风洛棠的名字。
邵易对风洛棠的名字比对他自己的还要敏感。
他看了一眼斜前座的风洛棠,发现她柔顺的长发垂下来,正额头抵在课桌上,一动没动。
风洛棠的同桌小福子赶紧用手肘捅了捅她,低声唤道:“洛棠,洛棠,香香喊你呢!”
风洛棠猛然回神。她刚才不知神游何方,走神儿了。再看前方李香香,一对圆圆的大眼睛正盯着她。
突然之间,风洛棠觉得香香这直勾勾盯来的眼睛,怎么像她的坐骑赤金大豹的那对环睁的豹眼?
她忙慌里慌张的站起身,碰得桌椅一通乱响。抬头看去,李香香指着黑板上一道题,问她:“你来说说这道题的解题思路。”
题目是:人们总是先看到闪电再听到雷声。设闪电光速为c,雷声声速为v,闪电处离人的距离为s,则从看到闪电到听到雷声的时间间隔是多少?
风洛棠一脸懵圈,在内心深处大大地翻了个白眼。
然后内吐槽道:“这又是闪电又是雷的,这事儿得问少爷呀。”
然后她脑中开始回放邵易祭出雷焰令后,到底是先听到声音还是先看到火焰?记得上次和樊於期的斗法,明明是先听到雷声啊,怎么会先看到光呢?那光也是樊於期发的光波啊…….
风洛棠顿时脑中一片泥泞的浆糊。
李香香老师见她皱着眉头不说话,莫名其妙的好像站着又走神了,只好又叫了风洛棠的名字一遍。
这时候就听后面一个冷静沉稳的男声传来:“老师。”
风落棠心下大喜:“少爷啊少爷。扶危济困,到底是够义气!”然后微微转身,乐呵呵地看向邵易。
邵易站起来,平静的对老师说:“这是一道奥林匹克物理题。让我试试行吗?”
李香香也不想课堂上的尴尬再多一秒,将圆圆的眼睛闪成灯泡,忽闪着首肯了。
邵易撩起长腿,迈出已经对他来说太显小的课桌椅,走上讲台,在黑板上迅速地写出了公式。
香香老师很满意,让邵易回去后,又对还站着的风洛棠点点头,也不知是“哀其不幸”,还是“怒其不争”地看了她一眼,终于让她坐下了。
邵易明白最近风洛棠经常走神。满脑子全是即将要来临的大战。所以他走回去经过风洛棠座位的时候,轻轻在风洛棠肩上拍了一下。
风洛棠的头随着这一下拍微微的垂下。她用贝齿轻咬下唇,心中却泛起一丝甜甜的感觉。
物理课是今天最后一节课。下课铃声一响,风洛棠就如乳燕投林一般越过李香香,飞扑出教室。
邵易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跟出来,一前一后,和风洛棠向校门外走去。随后一起钻进了一辆军用吉普。
“怎么样?煜哥、黑哥,说说,说说嘛。”一上车,风洛棠就迫不及待地问起来。
“我又打了两阵。全赢了。”龙煖辰轻描淡写的说道。
“我黑哥威武啊!”风洛棠由衷的赞叹道。
“肥累城守得很辛苦。”林煜的声音依然古井无波,“但是,因为咱们烧了他们大部分的攻城器械,虽然仗着人多,却不是一日便可破城的。”
军用吉普飞快的开向西山,很快,便停在一座清幽的私家菜馆,盛家大院。
这间菜馆掩映在高大的槐树中,有早开的槐花雪白中挂点淡淡的米黄,给满院子带来隐隐的幽香。
大院里青砖铺地,雕砖门楣,一座花开富贵影壁后面是几间安静的包房。
林煜轻车熟路地推开其中一间包房的大门。风落棠立刻“嚯”了一声。
这间房里,墙上挂满了各种的地图,有古代战场的,有现代卫星的,有行军布阵图,也有高清地质地形图。
就连吃饭的圆桌子上也摆了一张。风洛棠凑近一看,竟是秦灭六国地图。
“这间屋子邵易给咱们暂时包下来了,”林煜对大家说道:“饭菜地道,最重要特别安静,也安全。”
“少爷?”风洛棠不可思议的看着邵易。
邵易有点不好意思的用手指摸了摸鼻子,讪讪地对风洛棠解释道:
“我爸下面一个企业投资的产业。没带你来吃过是因为老爸家规。他说自家生意,挣不挣钱没关系,不能自己给吃穷了。”
“不过如果我真要找他说我有大用,这不是立马支持咱们了。”
邵易笑着接住风洛棠的白眼,还补充了一句:“亲生的,没错!”
大家都被他逗笑了,四下环顾打量起这包间的布置。
其实本来这个房间是相当雅致的,一堂红木家具,配着香炉、茶海、铜壶和笔墨,估计把公子嘉摆在这里都不委屈他。
不过现在让林煜外加邵易一起搞得像个作战指挥部,颇有些国军蛮横征用民宅的违和感。
四人说笑几句后,还是聚到桌上的地图前,围拢一处,连分析带研究地整了三个多小时,基本上对即将开战的战役达成了共识。
林煜给这场战役起名叫做“井陉之战”。这是四位“新晋龙相”组织的第一场战斗。
本来这场肥之战是李牧的主场。不过……
“首先我们帮他守住了肥累城。就这两天,他会用‘围魏救赵’的办法,见招拆招的打击桓齮的‘围点打援’。预计就在今夜,他将偷袭桓齮的中军大营。
大营被围,桓齮必从肥累反兵来救。如果不救,他全军的退路将被切断,粮草断供,将成为无根无源的孤军。
不过,根据分析,如果李牧出军攻打秦军大营,最先赶来救援的,应该是桓齮布置在桃河上游的左军王科所部,应当至少有三、四万人。
如果这支力量驰援桓齮中军营,离开桃河上游,咱们就有一个机会夺取井陉。
本来抢夺井陉关最大的威胁来自于鹿泉城,那里有八千驻军,距离土门关非常近,向西五里就已经进入了井陉界,到井陉关更大的屯兵之所中间一共六十里。
所以如果我们想夺取井陉,首先要夺取的是土门关。而鹿泉距离土门关最近,会立即赶来救援。鹿泉守军可能会分出五千人左右前来迎战。
所以我们的基本作战计划如下:
首先趁夜抢夺土门关。袭击土门关,应当从土门关西侧附近抱犊山麓插入,刚好适合我们的虎豹助阵,突入土门关。
随后,土门关驻军两千人如能向关内逃走,必定会和鹿泉的守军联合,而我方赵军至少应派出一万五千人的绝对优势兵力,将其团团围住,收复鹿泉。
再后,我们会对鹿泉城败军网开一面,以虎豹相驱,我们便可在土门关以西三十里处的微水浦设置结界,让此大约八千人,首先从结界去瀚海洲。
在此之后,我方赵军换上秦军兵服铠甲,再向西三十里,渡过绵水,佯装败兵冲击井陉关,争取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井陉关守军五千人,如失关隘,退向秦国方向必须穿过几百里的狭窄山谷。
据说那山谷大车不能过,二马不并排。所以我们只需要选择最窄山口设置结界,就可以全部把他们引去瀚海洲。
赵军得到井陉关,可据险而守,彻底切断秦军退路,把桓齮大军包围消灭。
所以我们最后一步只需要土门关大开,吸引秦军败军进入。如前相同,在通往井陉关的路上设置结界,将他们救回瀚海洲。
首战目标,俘获秦军土门和井陉两关守军一万人、左军王科所部两万人,以及桓齮退军两万人,总计五万人前往瀚海洲。“
林煜总结大家的议论结果,一气呵成的说完,沉默了一会儿,抬起头看向风洛棠和邵易。
“今晚就是李牧大军将要攻打桓齮主营的时机。你俩速战速决,一战必成,否则全部计划就会落空。”
“一定尽力。“邵易简洁答道。
“可是煜哥,那些分几批进入瀚海洲的秦军怎么办?会不会把咱老家搞得乌烟瘴气,天翻地覆?”风洛棠仰着脸问道。
“不会,“龙煖辰说道:“我已经说服了葛聂师兄,先行进入瀚海洲。他的手里有秦王节制各军的亲笔书信,加上他的武功无人能及,他定可以辖制所有秦军。”
“洛棠,瀚海洲物产丰饶,有云中君掌控,无需担心。”林煜补充说道:“待我们打完这场仗,再回瀚海洲慢慢收编这批人加入龙族。”
几人商议好计策,心中大定,狠狠撮了一顿备战饭,又互相叮嘱,事有不成时不必强求,一定要记得还梦咒保住性命云云,便各自散去了。
李牧大军号角嘹亮,旌旗招展,堂而皇之的从藁城开拔。
赵国此次参战大军共计十三万。其中的主力军八万如潮水一般,直扑向南,大有不救肥累城就誓不罢休之势。
桓齮得此探报,心中大喜,忙布置安排伏击各部。
军令一道一道下去,他却不曾想有最新探报显示,李牧大军突然中途折返,改道西北。
与此同时,留在藁城的五万大军由老将乐乘率领,倾城而出,沿桃河向上游直扑桓齮左军王科所部。
听到这个消息,桓齮的心立刻揪了起来。
他的中军大营正是李牧大军的行军目标。虽然那里仍有两万人镇守,可是此战几乎所有粮草和大部分的军械装备,仍留在中军大营。
本来此次攻打肥累城,不过是声东击西之举。桓齮率军全部轻装上阵,只做了几日战斗的准备。
桓齮心知肚明,如果中军大营被袭,后果不堪设想。
想到此处,桓齮大惊失色。他立刻重新将布置出去的人马聚拢,准备以速度胜过李牧,在李牧军打到他的中军大营之前,从斜后方插入,给李牧大军以沉重打击。
但是李牧的速度不是桓齮可以预料的。
这些从匈奴战场上下来的轻骑快马,好像在牢中憋足了劲儿的猛虎,破笼而出之日,便是所向披靡之时。
赵国的骑兵,特别是李牧亲帅的五营轻骑,一向以速度见长。
等镇守中军大营的后将陆献和裨将郭腾得到探马来报时,李牧大军距离他们不过只有十几里路了。
郭腾惊而不乱,火速点齐人马,迅速从仅余的两万人中拨出五千,马上开始向土门关方向转移大军粮草。
他将剩余一万五千人马,做了周密的布置,列军营前。
郭腾依然旧伤未愈。他催动战马,在高大的马背上,将自己不高的身躯挺得笔直。一对磕磕巴巴的银锤挂在马鞍桥上。
郭腾的脸上很平静,没有一丝表情,和后将陆献并立在阵前。
他虽然已经派人给最近的王科左军送去救援的请求,但是郭腾心里明白,像李牧这样的名将是不会给王科救援中军大营的机会的。
如果李牧多日坚守不出,为的只是这一刻对中军大营的打击,那么恐怕今日此营必破。
郭腾带着必死的决心率军阵前,等待着远方渐渐腾起的马蹄踏出的滚尘越来越近,然后他喊道:“弓弩手,准备。”
秦国巨弩非常的强悍,需要一个人躺在地上以双腿之力方可装填弩箭,发射出去有破甲透盾之力。便是远在草原深处的匈奴人对秦弩都谈虎色变。
李牧让由李弘带领的左翼骑兵,和李际带领的右翼骑兵,在距离进入中军大营弩箭射程之外,暂时顿兵不进。
黑压压一片的赵国步兵、弓弩兵,一层又一层,如翻腾的黑浪涌到骑兵的前列。
李牧骑在高大的墨黑骏马上,威严沉稳,一直默不作声。
突然,他发出沉闷的一声命令:“冲锋!”
这两个字是打响整个战役的号令。
赵军发起第一次步兵和车兵的冲锋。一百五十辆战车不断向前推进,由铜盾手组成的三层铜盾阵在最前方拦截秦国的箭弩。而后跟上的是赵军的弓箭手。
进入射程后,无数如雨飞箭铺天盖地,遮蔽了天空。
秦国的箭弩确实厉害,有穿盾破车之功,可惜装填太慢,发动更加缓慢。
赵军的冲锋速度很快,迅速向前突进,以压倒秦军的兵力人数占了上风。
后将陆献英勇抵抗赵军冲锋,阵前战死。
郭腾先是在马上挥锤督战,随后,便一声令下带着中军大营的主力骑兵,开始了秦军的第一次冲锋。
他一马当先,两锤挥舞如轮,冲入赵军的先锋兵士中。每次的银锤挥过都带出一条条血线。
郭腾的悍勇能战,竟无人能近其左右。在他的激励下,秦兵奋勇抵抗。一次又一次的冲锋,让赵军举步不前。
正在此时,赵军战鼓大作。“咚咚”的战鼓节奏忽快忽慢,就像在召唤天边的战神前来助威。
听闻此战鼓擂响,两翼骑军突然开始冲锋。
骑军的阵型像两只尖锥凿开郭腾的冲锋大军,将秦军迅速切割分为三部分。
赵军轻骑冲入秦兵战阵,人高马大,矛长戟锐,与大部分为步兵的秦军战在一处,搏杀起来占尽了优势,如砍刀切菜一般趟出两条血路。
秦军的中军大营留守的步兵多,骑兵少。
很快,秦军骑兵被赵军轻骑挤压得溃退四散,不能再与步兵组成相辅相成的战团,只能独立支撑,渐渐被赵国骑兵围而歼之。
两方大军的厮杀惨烈异常,在战鼓声中,一直从正午杀到黄昏,喊杀声仍未减退。
秦军虽然人数少,但是抵死战斗,毫不退让,伤亡自然十分惨重。
郭腾已然浑身是血,多处受伤,却仍然如伤重拼命的猛兽,不断发起冲锋,身先士卒,冲在最前面。
等到太阳转西,郭腾看到粮草军团早已不见了踪影,才鸣金聚拢仍有战力的秦军,向后撤去。
李牧大军,一战功成,占领了秦军的中军大营。因为主要的粮草营,已被郭腾缓慢撤走,很多将士建议乘胜追击。
李牧笑而不语。
半晌,面对重新列队的赵军,他大声说道:“将士们,这次我们的‘花儿’不是这座大营。我们要在这里守株待兔,等着那只最肥的傻兔子‘花儿’自己撞上来。让我看看是哪一营的英雄逮住这只‘花儿’。”
他的讲话激起了所有军士们的万丈豪情,一霎时赵军将士们的欢呼声震耳欲聋。
此时此刻,傻兔子“花儿”桓齮果然心急火燎的率领大军从肥累城全部撤下来,直奔中军大营方向。
他其实非常明白,如果丢了中军大营,如果再失去退回秦国的井陉,那么他将成为邯郸城外的一匹孤狼,纵有十万军马,也扛不过李牧大军日销月蚀的啃食,早晚便是庞然巨兽也会倒下。
所以他果断放弃肥累城,回师自救。可恰恰是他走的这个回头路,断送了他在这场战役中所有的获胜机会。
(c-v)*s/c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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