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圣天子……要等?他等的是什么?”
李然显然也和李世民一样,想不通其中的关节,迟疑了半天问道。
是啊,等啥啊,你倒是快说啊!!
门外的李世民和房玄龄急得都快抓心挠肝了,偏生这青年说话一直这样不疾不徐!
“等一个时机。”
陆宇开口:“圣天子,是在等一个能够毫发无损又能让苑君璋和苑政孝心悦诚服归降的时机!”
???
还能有这种机会?
李世民人蒙了。
朕怎么不知道?!
只听得陆宇开口,像是诱导李然自己思考一般:“你想想,现在的突厥,是什么情况?”
现在的突厥么……
李世民也同样思索了起来。
“现在的突厥,薛延陀、回纥、拔野古等部落均起,背叛突厥……颉利可汗和突利可汗叔侄二人也是嫌隙丛生……咦?”
李然一边喃喃念叨着,突然像是想通了什么关节一样,抬起头,一双星眸亮晶晶的看着陆宇:
“先生,你想说的是圣天子正在等待突厥内部自我分裂,苑君璋见势不好,主动来降的机会,对吗?”
李世民听到这奶声奶气的一句,整个人都呆住了。
这个青年……居然想到了这一层!
是啊,颉利可汗与突利可汗二人所持意见也向来不和,颉利可汗野心极大,突利可汗却与大唐交好。
在薛延陀,回纥,拔野古等部落叛离这个空挡,颉利可汗与突利可汗也势必势成水火。
这样的情况下,一向做墙头草的苑君璋,必不可能再向着突厥!
甚至可能真的会像那个青年所说的那样,主动来降大唐!
李世民越想,心中越是澎湃,脸都涨红了些。
“正是如此。而且这苑君璋来降之后,圣天子不仅不会追究他过去的所作所为,反而会给他加官进爵!”
陆宇含笑点了点头:“这也正是我所说的,圣天子身在第五层的高明之处!”
“若是像我之前所说的那样软禁这二人,虽说不是不行,但是终究是落了下乘。圣天子身为一代明君,自然不会想不到这点。”
李然争辩道:“可是,可是苑君璋之前就是个墙头草,圣天子怎么可能会愿意给他加官进爵呢?”
“有过前车之鉴,陛下自然不可能重用他。但……要是给的是虚官,是没什么用的偏僻之地的赏地呢?”
陆宇笑着说道:“一个没有实权的虚官,陛下自然不会心疼。
再把他二人安置到翻不起风浪的偏远之地……
一来可以放心的安插眼线监视这父子二人的一切举动。
二来可以安抚他二人之心,我没有软禁你们也不会亏待你们。
三来还可以昭告天下,我大唐圣天子心胸广阔,只要是前来归降的都能有如此上佳的待遇。”
“此一石三鸟,圣天子这第五层,你想明白了吗?”
叹为观止……
实在是令人叹为观止的操作!
除了心悦诚服,李世民想不到其他能够形容他现在心情的词了。
只不过除了这叹服之外,想起刚刚陆宇所说的一代明君,李世民心中还有那么一点点一闪而过的羞赧与骄傲。
在那青年的眼中,朕竟然是这样的明君!
只不过,他所想到的,朕其实……其实根本没有想到啊!
你以为朕在第五层,其实……
其实朕在地下室……
房玄龄显然也是被陆宇这一番分析震得不能自己。
他怎么也想不到,在这种穷乡僻壤,居然能有如此能人将在朝大臣们都一筹莫展的问题,分析得如此鞭辟入里!
此人……真乃是不可多得的能人啊!
房玄龄指了指院内,向李世民请示是否要直接进去。
李世民当即摇了摇头。
他此次前来,原本只是想确认一下这里被收养的男童是否是他失踪了八年的然儿。
可是居然发现了这样一位能人异士!
这样贸然的进去反而不好,他得先回去,再好好盘问一下之前提供信息的人。
那位青年,到底是什么人!
………………
第二日。
在做了些准备之后,李世民和房玄龄再一次赶往渭南县郊的那处小院。
在和提供信息的渭南县丞柳浩成确认后,李世民这才得知,昨天在院子里看到的那个惊才绝艳的青年,原来就是收养了李然的陆宇。
他下了马快步走到了院前,推开了竹篱。
院子并不大,但却收拾得很整洁。
然而院子里并没有人,屋内也同样空无一人。
李世民蹙眉看向身旁的房玄龄:“他二人……怎么都不在?”
“这会儿快傍晚了,或许是下地去摘菜还没回来。”
房玄龄小心猜测了一句,却见身旁的李世民面色愈沉。
这话一说完,房玄龄就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嘴巴。
说什么不好,非要说去摘菜!
倘若李然没有离奇失踪,那现在的太子之位必定是李然。
他说太子去下地务农了,李世民得是什么心情!
房玄龄猜得不错,刚才他那句话真是正正的给李世民心窝子里插了一把刀。
这些年,朕的然儿究竟得吃了多少苦啊……
“陛下,您……您快看这个!”
房玄龄在院中环视,目光落在了房子的一张小小石桌上。
走近了,待他看清桌上的东西之后,止不住激动的低声喊道。
“大呼小叫的做什么!还有,不是跟你说过吗,以后来这儿叫我老李!”
李世民正沉浸在心酸中,有些不耐烦的斥了一句,但还是走了过去。
待他看清桌上的东西后,他瞬间瞪大了眼睛。
被墨汁浸透的纸张还微微带着些湿气,显然写字的人才离开没多久。
这字……
那是一幅书法。
李世民从未见过这种字体。
有筋有骨,又锋芒尽出。
只是看着这字,就能感受得到其中磅礴澎湃的风情。
一点一撇,大开大合。
仅仅从这字体中,李世民居然感受到了一派盛世气象!
这是何等的好字!
唯一有些遗憾的是,这字虽是上等绝佳,但出笔提锋间,偶尔还是能看得出稍嫌稚嫩。
但就算这样,这也能算得上是绝佳的笔力了!
然而这还不算,更让李世民震惊的,是这幅书法的内容!
“和气吹绿野,梅雨洒芳田。新流添旧涧,宿雾足朝烟。
雁湿行无次,花沾色更鲜。对此欣登岁,披襟弄五弦。”
这分明是他的诗!
这是他还是秦王时,某一次出行在当地写的一首《咏雨》。
只不过这首诗理应没有多少人知道才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李世民和房玄龄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一抹浓重的化不开的震惊。
“此字……以绝艳相称,也绝不为过。只不过看这笔法,还有旁边的这小了一号的毛笔,写下这首诗的,应该还是个孩子……”
“连字都写得这般好!然儿……这孩子果然是朕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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