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不得背靠石碑,唉声叹气。
石碑经过常年的日晒雨淋,光滑的表面变得坑坑洼洼,刻下的字迹也模糊不清,细密的青苔顺着底部向上一点点蔓延,也许再过个几百年,这座数人高的石碑就会完全淹没在一片绿色之中。
裘不得麻木地把后脑勺如同啄木鸟似的磕向石碑,觉得一阵苦涩。
作为万魔宫宫主的弟子,裘不得远没有传闻中的那么风光,甚至有许多人连他的名字都不曾听说,至于原因,还得从另外一群人说起……
那群人在九州有个响当当的名号:万魔宫六殿主!
森罗殿殿主仇思海
轮回殿殿主苦无涯
九转殿殿主袁曾辉
如梦殿殿主乌善信
断魂殿殿主萧痴年
夺命殿殿主姜南
裘不得还在村口玩泥巴的时候,这几个万魔宫人就已经开始在修行界中横行无忌。今天假冒正一门弟子跑去三岭十八窟抢走洞主未过门的小妾;明天又变身成为乾坤派长老溜进宗门宝库扫荡个精光。
一桩桩缺德事令九州门派头疼不已,派门内长老去?
对面可是比你资历低了好几级的小辈,自己门派的弟子不争气,想讨面子结果被人家当沙包打,长老出手干预?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更别说那帮人的背后是群职业干黑棍的家伙,今天你敢拔这群小辈一根头发,明天对面就敢上门扒光你的裤衩。
那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刚提出这个想法的长老被掌教一脚登出了殿去,心说怎么没有提早发现这货是个智障。拜托,那可是万魔宫,你想还施彼身?这事十年前云州稳坐头把交椅的玄冥教场就想过!结果呢?集结云州修士,乌泱泱去了几万人,被万魔宫当成了麦子一茬茬地割,最后回来的千人不到,哪个不是伤痕累累?好好一个修行门派从此一蹶不振,几年过后彻底在云州销声匿迹。
想打上万魔宫?万魔宫这潭水深得很!恐怕也只有道祖出面能够探一探究竟。
于是乎,老一辈人沉默,小一辈人躲着,更是助长了万魔宫六殿主的气焰,那一段时间里,各门派出山历练的弟子都会被长老告诫,如果看到带有万魔涯标识的几个人,逃!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三年前老宫主病逝,谁都没有想到他会把宫主之位传给姜南。姜南在六人中年龄最小,唯一说得过去的就是他不输其他五人的修为。
裘不得不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只听说万魔宫大变,宫内派系分崩离析,五人带着自己的部下出走,至此,万魔宫只剩下姜南和他的夺命殿。
自己在一年前也被姜南收为徒弟,带到了万魔涯上。
“师父啊,你这任务也太艰巨了……”裘不得苦笑几声,两手抓住揉成鸡窝状的头发。
苦闷之际,他没有注意到旁边传来的窸窸窣窣的声响。
咚!
“天,怎么黑了?”裘不得身躯一阵,眼冒金星。
“快快快……娘的好不容易逮到一个……换个大点的麻袋!”眼皮愈加沉重,意识消失前,他似乎听到有人在自己耳边窃窃私语。
万魔涯下山碑前,几个蒙面黑衣人扛着个麻袋很快便消失在山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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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兄,这小子怎么还没醒?”
“不知道啊,是不是师弟你下手太重了?”
“绝对不可能!师兄我的手劲你还能不知道?哪次搓澡不是师弟我给你拍的背。”
“嗯……也有道理。”
“两位师兄,我看戏本里面说官老爷审讯犯人的时候,都是拿水把犯人泼醒的!”
“师弟,你这样一说师兄好像也想起来了,快!去拿水,不,不对,不是那杯!那是刚烧开的!你想把他烫死吗蠢货!”
裘不得朦朦胧胧睁开眼,发现自己早已经不在万魔涯的山碑下,好像是在某座帐篷里,面前有身影来回走动。
“师兄,师弟,看看看,这人醒了!”有人在裘不得耳边叫道
“让开,让我来瞧瞧。”
裘不得感觉有人走到了他面前,费力地把眼睛睁开一条缝,正好与来人四目相对。
有些人,单凭一眼就能决定终生。
有些人,单凭一眼就会令万物失色。
裘不得这不过万丈红尘中的匆匆一眼,像是往他内心的深潭中丢下块千钧大石,瞬间掀起万丈波澜。他的呼吸变得急促,心跳如鼓,仿佛回到十八岁那年,夕阳下奔跑的少年试图抓住溜走的青春。刹那间俗世万物离他远去,醉意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如同夏天的午后跳进冰凉的山泉,在他眼里只剩下那一张惊世骇俗的脸。
“妈妈,有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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