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宴后的第一天,楚烟起得很早。
采薇轩洒扫的宫人们已经就位了,伺候内殿的宫人们尚在梳洗。
昨夜楚烟以众人都疲累了的名义,没有让人守夜,此刻楚烟独自出了寝殿,一直走到了屋檐下。
屋檐外,有个小宫女正在扫薄雪。
那小宫女看见楚烟,立马弯腰行礼。
楚烟让她平身。
这下楚烟看清了她的眉眼,她是昨天看到锦叶紫叶动情丑态时,唯一没有偷笑失礼的宫女。
她看着明明比其他宫女还小,定力却过人。
楚烟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那宫女颔首答:“回公主,奴婢温珠。”低眉顺眼。
楚烟点点头:“你进来伺候我梳洗吧。”
温珠惊讶地微动一下,不过立即就恢复了礼数,跟着楚烟进去了。
楚烟找温珠并不是一时兴起。
一上来就被安排伺候内殿的职位的宫女,都是有几年伺候经验的,虽然做事熟络,但也难免心底不干净。
没什么经验的只能被安排外活儿,但好在心性干净。
楚烟得找个干净人在跟前伺候。
看得出来温珠是第一次伺候人,虽然生疏,但一丝不苟,做的十分认真细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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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宫女们的梳洗殿内,叽叽喳喳闹哄哄的,与采薇轩早晨静谧的气氛完全不同。
这批宫女年龄都小,难免闹腾了些。
青露是她们这些人当中年龄最大的,当差的经历比她们丰富得多。
她高昂着脖颈,有模有样地洗着脸,在嘻嘻哈哈没正行的宫女中自感与众不同,鹤立鸡群。
其他宫女虽然年纪小些,可也有几个聪慧的,看得出青露是自视甚高,自认为过人一等。
一个宫女笑嘻嘻地凑到青露身边:“青露姐姐,我们这些人里面就属您最有经验,一会儿伺候公主,还得请姐姐多提点提点!”
青露一直端着的虚荣心终于得到满足,她矜贵地点了点头。
殊不知此举在那宫女眼里看来甚是滑稽。
青露其实野心不小。
她之前伺候的主子,只是个小小的婕妤,每日怨声载道,苦叹良宵。
青露也跟着那婕妤蹉跎了不少好年岁。
这回,她被安排来伺候五公主。
她早就打听明白了,这五公主从前过得猪狗不如,没见过什么世面,宫里许多规矩都不清楚,必定需要贴身宫女指点提醒。
几个伺候内殿的宫女,必然会因为她资历老自觉地以她为首。
公主也听自己的,宫女也听自己的,青露来这儿当差,一定会如鱼得水,自在不已。
青露这般美美地想着,直到宫里的晨钟响起。
青露理了理衣襟,对着还在打闹的宫女们说:“晨钟响了,我们该走了。”
宫女们收敛了笑容,整理好器具,准备进公主的寝殿了。
青露自觉地站在一行人的前头,头上还别着昨天那支簪子,甚是惹眼。
后面的宫女跟着她走,没一个敢越过她的。
青露很是得意。
青露等人走进楚烟的寝殿,隔着层层帘帐,隐隐约约看到楚烟已经下了床,坐到了梳妆台前,都微微一愣,弯腰行了礼。
青露说:“公主,奴婢们来伺候您梳洗了。”
“进来吧。”清灵的声音越过帘帐传入青露的耳中。
青露微微有些疑惑,本以为这五公主使唤人时会畏畏缩缩、怯声怯语的,毕竟从前没见过这么大阵仗,可如今听这声音,却觉得底气十足,倒真像个公主那么回事儿。
待众人掀帘入内,才看见了正在为楚烟梳头的温珠。
青露一惊,随即立刻反应过来,走上前,对着温珠劈头盖脸就是一阵呵斥:“哪里来的小宫女,轮得到你来伺候公主!快让开。”尖声中夹杂着莫名被顶替的怒气。
青露一把抢过温珠的梳子,狠狠地撞开了温珠。
温珠底盘很稳,没被撞倒。
楚烟看向青露,认出了她头上昨天那支簪子。
青露道:“公主,您不知道,这些个干粗活儿的小宫女眼见您年纪小,一个劲儿的想往您眼头凑,实则是些什么都不懂的粗笨种子,稍不留神就会伤到您!”
青露在后宫里浸染了多年,早就知道该怎么说才能抚顺主子的毛,对付楚烟这个孩童,更是绰绰有余。
“你进来为什么不请罪?”楚烟仿佛没听到她刚才的话,问出这句。
青露有些摸不着头脑:“请罪?奴婢……何罪之有?”
楚烟忽然冷笑一声:“自己的过错都不清楚,还有脸揪别人的错?”
青露一脸疑惑,正欲再问几句,却听到楚烟又一句:“再不跪下请罪,我就叫宫外巡逻的侍卫拿了你们到林公公面前问问,给我分的是些什么人!”
无形中,仿佛有一股不容抵挡的威势死死地压住了青露。
青露这才意识到,这并不是什么贱婢所生、心智未开的黄毛小丫头,而是堂堂正正的大楚五公主。
青露和跟在她后面的一众宫女都跪下了,这些宫女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罪,但都害怕楚烟所说的要拿了她们到林公公面前问罪,于是都一股脑儿跪下了。
只有温珠还笔直地站着,她清楚自己没有罪。
楚烟流露出些许赞许,本来还怕温珠到底年纪小,资历少,会太过软弱,如今一看,却是有几分骨气的。
楚烟看向花花红红跪的一地的宫女,问道:“昨夜我吩咐锦姨传给你们的话,谁还记得?”
一时竟无人敢出声。
许久,才有一个宫女跪着行了答话礼:“回公主的话,昨夜锦叶姑姑告知我们,公主仁善,念大家昨夜忙活许久,都疲累过头了,就免了昨日的值夜与近侍。”
楚烟点了点头:“记得倒是清楚。”
那小宫女似乎松了一口气。
但没松完,就听见楚烟又开了口:“我虽免你们值夜,但可曾允许你们比我起的都晚?”
青露也作了答话礼:“公主,奴婢们并未迟,奴婢们是在晨钟响起的时候准时起的,晨钟是宫里规定的……”
“晨钟,是宫里规定的一切进殿侍奉的宫女、各府各院差役起步的标钟,各宫主子若有特需,可酌情调配,你刚刚是想教本公主宫规?”
青露瞪大了眼睛,许久都说不出话来。
不应该啊,这破落公主,不应该如此了解宫规啊。
“你们第一次在我这儿当差,对我的习性一无所知,是怎么有勇气不排人值早班、还擅作主张决定侍奉时间的?是有个领头羊,带着你们犯糊涂吗?”
青露感觉冷汗直流,今早天刚蒙蒙亮时,的确有个宫女爬起来问她需不需要值早班,青露当时睡意浓浓,想到第一天的早班排的名目里有自己,就摆摆手对那宫女说不用。
“还是你们都瞧我是个不起眼的公主,一个个的都想替我做主张呢?”楚烟一字一句问到,语气明明波澜不惊,却又能让人听出滔天怒意。
一众宫女们头埋的更低了。
还没完呢。
楚烟顺了顺前额的碎发,继续说:“你们进采薇轩前,是谁给你们排的职位,内务府总管吗?”
这回是温珠答的话:“回公主的话,是内务府的彭公公。”
楚烟说:“彭公公给你们排的是职位,还是等级啊?”最后一个啊字被拖得有些长,显得格外有压迫感。
答案显而易见,是职位,不是等级,等级都是由各宫主子自行排,而非内务府。
“一个尚未排等级的宫女当着我的面,责骂另一个未排等级的宫女,胆子和脸面都挺大呀?”
“这宫里除了紫叶和锦叶现在是堂堂正正的管事姑姑外,还没哪个宫女比别人都高一截儿吧?还是你野心不小,想顶了紫叶或锦叶的位置去啊?”
青露的额头本来紧贴着地,如今听到这话,浑身一颤,一下一下地磕着头:“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奴婢不敢顶替两位姑姑的位置!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楚烟舒了舒眉,似是无奈地说到:“都抬起头来吧,你们俩,把她送回内务府彭公公那里吧,就说我这采薇轩才刚立门,供不起这位祖宗!”
得了令的两个小宫女立马起身,一人拽着青露一边手臂,青露惶恐不已:“五公主!五公主!奴婢知道错了啊!五公主!奴婢知道错了!……”
两人终于把青露拖拽出了采薇轩,一路上洒扫的宫人们都好奇地探头望着。
俩小宫女里面有个聪明的,出了采薇轩的门就把青露的嘴捂住了,不让她再发出声。
这桩事儿在自家宫里的人看来是警钟,在别的宫里看来就是笑话,就是话柄。
楚烟特地瞧了瞧那个捂住了青露嘴的小宫女的样貌,正是刚才第一个答自己话的。
也是在宫女洗漱殿里假意奉承青露、实则嘲笑她无知的小宫女。
楚烟转过头,问温珠:“那小宫女叫什么名字?”
温珠答:“回公主,那是水澜。”
楚烟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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