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汉那些事 第六章 沙丘密谋

赵高把命也赌上了，孤身前去说服李斯。赵高很会说话，他非常恭敬地跟李斯说：“皇上驾崩之事，外人无从知道，交付给大公子扶苏的遗诏和符玺也都在下官这里，至于定谁为太子，全凭丞相一句话。”

李斯震惊，马上义正词严地大肆训斥赵高大逆不道的行为。赵高见正面游说不行，便尝试旁敲侧击，反问李斯：“丞相息怒，依丞相之见，若公子扶苏继位，那么蒙恬将军会官升何位呢？”

李斯一时无语凝噎，赵高顺势再下一剂猛药，反问道：“敢问丞相，在功绩、才能、谋略、威信，以及与扶苏的关系上，丞相与蒙恬谁强谁弱？”

李斯沉默良久，黯然摇头叹息道：“不如也！”

赵高看见胜利的曙光乍现，马上发出最后一击，再一次反问道：“丞相智慧旷世，其中利害关系恐怕远比下官看得更通透。一旦公子扶苏继位，丞相之位必落入蒙恬手中。到那时候，丞相你还能善终吗？”

以扶苏的仁义程度，李斯大概率能够善终，但位极人臣的巅峰权力却极有可能一夜化为泡影。

布衣出身的李斯十万个不愿意失去这一身来之不易的权力，最终还是决定了与赵高胡亥组成篡位铁三角组合。

他们刻意模仿秦始皇的口吻，利用手中符玺炮制了两份诏书，一份立胡亥为太子，另一份则赐死扶苏和蒙恬二人，毕竟这二人一天不死，他们铁三角都无法睡个好觉。

赐死扶苏蒙恬的这份假诏书设计得相当精妙，堪称无懈可击。大概意思为：朕巡游天下，祭祀名山诸神，以延寿命，以安天下。又派扶苏蒙恬二人监修长城，开发西北，以固疆拓土。然而多年来，扶苏与蒙恬二人却无尺寸之功，反而因其庸碌无能而导致数以百万计的徭役惨死边陲，以致天下百姓对朕日夜埋怨。二人犯下弥天大错，却不思其过。更甚者，扶苏自被贬边陲后，自知成为太子无望，日夜埋怨。扶苏为人臣是为不忠，为人子是为不孝，其赐剑以自裁。蒙恬与扶苏在一起非但没有匡正，反而与其同谋，为人臣是为不忠，其赐死！手下之兵移交裨将王离（王翦的孙子），毋得有违！

为了万无一失，他们派了个既可靠同时也是扶苏蒙恬所知道的始皇近宦当使者，并带上了嬴政的贴身宝剑日夜兼程火速赶往上郡。

扶苏接旨后心如死灰，泪如雨下，马上就要拔剑自尽，蒙恬对此诏书产生质疑，连忙劝阻道：“如今陛下巡游在外，又无定立太子，诸公子必然虎视眈眈，暗含窥伺之心。而陛下能够将三十万主力交托你我，可见其信任之深。然今天忽然派使者送来赐死之令，当中恐怕有诈。何不上书请示陛下，把事情弄明白再赴死也不迟！”

所谓旁观者清，当局者迷。蒙恬将一切解读得很透彻，但是扶苏还是毅然奉诏自尽了，就这么儿戏而又令人惋惜地结束了短暂的一生，只留下一句：“父亲要儿子的命，何须请示！”

站在扶苏的角度上，一个深爱自己父亲的儿子，因政见不同而与父亲日渐产生矛盾，最终被父亲贬至荒凉之地，他没能理解父亲心中那份没有言明的爱，从此钻上了牛角尖，心里留下了一道时刻隐隐作痛的伤口。而这份伪造的诏书深深地刺痛了原来的伤口，彻骨渗血。

从结果来看，也许扶苏的智慧和品德足够当好一代帝皇，但是他却不具备一位帝皇该有的心理素质，特别是将大业凌驾于感情之上的狠劲，以及关键时刻无视一切的皇者之气。

蒙恬不甘心不明不白地死去，强烈要求前去面圣将事情道个清楚明白，因此没有当即自尽，这可把使者吓坏了。

不过蒙恬完全没有想到嬴政此时已经驾崩了，因为蒙恬上一回也就是五年前见嬴政的时候，嬴政依然龙精虎猛，霸气震天。而且其实蒙恬与嬴政还是同一年出生的，加上嬴政一直极力研究长生不老之术，蒙恬从没想过嬴政会比他先走一步，当然蒙恬也从没想过他与赢政生于一年，也死于一年。

秦始皇在世时，无人不畏惧其天威，即使蒙恬也不例外。而且蒙氏三世名将，忠君的思想早已深入骨髓。所以蒙恬并不敢公然领兵前去面圣，怕惹造反之嫌。如此一来，便给了使者一个机会将蒙恬暂时扣押起来，囚禁在阳周大牢中。同时使者以始皇帝之命让王离全权接手蒙恬的三十万兵马，又提拔多名李斯的亲信为护军，一切安排就绪后马上火速赶回复命。

篡位铁三角这边，故意以比乌龟还慢的速度返回咸阳，同时全面封锁一切消息，除了铁三角和五六名负责嬴政起居饮食的近宦外，其余所有人皆被蒙在鼓里。

直到使者回来复命，铁三角得知扶苏已死，蒙恬被囚禁而不反抗，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随即快马加鞭赶回咸阳，以免夜长梦多。

嬴政病沙丘时为七月，当下葬骊山皇陵时已经是九月了。直到十月，胡亥继承了帝位，成为秦二世。后世常把那些只管败家的富二代称之为二世祖，就是源于此处。

胡亥十月继位非常有深意，自大一统后，秦朝以颛顼历为全国统一年历，12个月份依次为：亥、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月为岁首，亥月第一天即农历年十月一号就是过新年。

这一个新年胡亥当上至高无上的帝位，李斯继续当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而赵高则被封为郎中令，官拜九卿，是皇帝内务的左右手，掌管宫廷侍卫。

他们只管自己快活过肥年，而百姓们就连瘦年都没法过，顺便连活着的希望都给榨干了。

由于秦法严苛，禁止百姓随意搞集体活动，因此过年的蜡祭仪式显得弥足珍贵。蜡祭，即感谢神农，百姓认为一年来的农作收成都是神农所赐予的，因此为了感谢神农的天恩，大家都把家中最好的酒最好的肉拿出来祭祀。当然，最快活的事情是仪式结束后，大家欢聚一堂，一起消灭掉这些好酒好肉，载歌载舞，乐也融融。

可是这一个新年由于秦始皇嬴政的驾崩，所有喜庆活动都被取消了。不过百姓们心里还是喜大于哀的，因为自古新王继位，往往会大赦天下，大量免除当年的徭役，减少税赋，以示皇恩浩荡、泽披万民。

但这一回百姓们真的想多了，想美了。胡亥并没有那么做，而是一上来先抽五万壮丁守卫咸阳，其实此时咸阳仍还有六七万守兵，不过胡亥心里那个怕呀。

接着是从百姓中大规模抽徭役，此时骊山皇陵和九州直道离竣工已经也不远了，而万里长城与阿房宫还差不少，尤其是阿房宫。

要抽调那么多人出去，自然而然就要变本加厉地颁布各种严条苛令了。应运而生的还有琳琅满目的苛捐杂税，毕竟也要给徭役一口饭吃。

由于古代赋税以粮草为主，钱币为辅，粮草的运输很费人力，于是又增加了一批徭役专门负责运输粮草的。

赵高想得很周到，再饿也不能饿咸阳，再苦也不能苦天子脚下。于是再增加一条很不人道的硬性规定，一切徭役在途中严禁吃咸阳方圆三百里以内的粮食，违者法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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