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蚁也疯狂 坠崖

“孩儿他爸，快去打水，福豆（儿子的小名）又发烧了，我可怜的儿啊，这可咋办呀！”

春福的母亲推了推身边的丈夫翻身下床，嘴里一边喊着一边快速跑进灶房点火烧水。

凌晨三点，鸡都还没打鸣，赵春福家的灶房烟筒又开始冒烟了。

春福妈妈半蹲在土灶前一把一把地往灶孔里递着干草与柴禾，她使劲地用竹筒吹着火，不时被倒贯的浓烟呛得咳嗽两声，自从福豆得这怪病以来，她早已经习惯了。

灶上大铁锅里的水逐渐开始翻滚，春福妈拿过一旁瓦缸上的木瓢盛了两瓢倒进地上的木盆中，伸手试了试水温，虽然水还没有沸腾却也有些烫手了。

她迅速端起木盆，快步穿过堂屋时扯下盆架上的毛巾搭在肩上，来到小福豆床边。

但见小福豆腊黄的额头正冒着汗珠，正在小声呻吟着：“妈妈，妈妈，疼……”，显然是十分的难受。

“不疼，不疼，乖儿子，妈妈这就带你瞧病去……”，福豆妈妈放下木盆轻轻地坐在床边不停地安慰着小福豆。

“咳，咳咳……”，小福豆不停地咳嗽着，每咳一声都伴随着胸腔剧烈的起伏，一口鲜血和着浓痰随着咳嗽声喷了母亲满满的一脸。

此时福豆妈妈根本无暇顾及自己，一手迅速托起小福豆，一手轻拍着儿子的背部，妈妈的泪水稀释着浓痰与血水一滴滴地掉了下来。

渐渐的，几尽虚脱的小福豆咳嗽声越来越弱，他太累了，随着福豆妈妈把他放平躺着，他已沉沉睡去。

蹲下身来，轻轻地揉搓着木盆中的毛巾，拿起、拧干、叠成两折，再小心地抹去儿子嘴角的血渍……，福豆妈妈几乎快崩溃了。

“还是我来吧”，刚从门外打水回来的丈夫一把接过妻子手中的毛巾，继续清理着儿子的面部。

“他爸，实在不行，还是去城里看看吧？”，福豆妈妈看着丈夫渴望地泣声道。

“哎，看了也是白看，看了这么多医生了，哪一次不是刚回两天就……”，这个五十多岁的男人也止不住低声抽泣起来。

福豆爸爸伸过手背在儿子与自己额头靠了靠说：“已经不怎么烫了，今晚应该熬得过去，你先去清理下再睡一会儿吧，我守着儿子，明早天亮就送他上城里瞧病“。

“菩萨保佑我儿……”，福豆妈妈见丈夫同意了，一边祈祷一边端起被毛巾染红的那盆血水走了出去。

“他爸，福豆能过这关吗？”，倒完血污的福豆妈妈又折回床边目光呆滞地望着儿子颤声说道。

“会的，一定会的……”，福豆爸爸强掩着内心的悲楚尽量地安慰着妻子。

“儿子才刚满八岁呀，他真能过这关吗？能，一定能，这三年不都熬过来了吗？”，福豆爸爸何尝不知儿子终将会走，只是期忘这一天不要来得太早，甚至期望它永远别到来。

“三年前，自从小福豆染上这怪病，家里稍微有点值钱的东西都用来瞧病了，小医院、大医院、名医、神医，甚至道士，先生都试过了，始终也没能瞧出病根，难道这就是天意？”，福豆妈妈想到这又止不住抽泣了起来。

“天亮就去瞧病，瞧不出病根我们就一直到处瞧，放心吧，儿子这么乖，阎王爷不会收他的”，嘴里虽这么说着，福豆爸爸心里却明镜似的。

喔、喔、喔......，屋外的公鸡终于开始打鸣。

......

福豆妈妈推了推正迷糊着的丈夫说道：“他爸，鸡都打鸣了，我们早点出发吧。“

“嗯，我去推车，你把儿子背出来。”福豆爸爸揉了揉双眼起身走出了房门。

福豆妈妈将儿子轻轻地平放在独轮推车上，理了理他身上的小棉被，反复确认并没有什么不妥后指着那正打鸣的大公鸡又说：“他爸，把那只大公鸡也带上吧，也许能派点用场。”

......

独轮推车距离县城还有6公里左右，它正沿着崎岖的山路一拐一拐地移动着，微弱的电筒光线随着山路的起伏晃动着。

山路临边是数百米断崖，凛冽的寒风“呜呜“地从崖口刮上来吹得脸颊生疼，福豆妈妈下意识往上扯了扯盖着儿子的棉被。

“咳，咳咳……妈妈，疼……疼……”小福豆的气息已如游丝，他蚊子般呼唤声早被山风完全掩盖了。

“咔嚓……啪……咣当……”各种声音夹杂在一起传来，但见一束光柱翻滚着已掉下深崖，大公鸡“咯咯咯”地扑腾着大翅膀险些没有站稳……

“怎么了，他爸……啊……我的儿……”借着微弱的晨光福豆妈妈发现独轮车上空空如也，哪里还有儿子的踪影。

“我的儿呀……啊……我可怎么活呀……”呼呼的山风带着凄厉的哭喊声回荡着，一个身影像离弦的箭似地飞下山崖……，丈夫尽力伸出的手还是慢了几分……

“啪，啪，啪……啊……啊……苍天呀……”福豆爸爸使劲抽打着自己的脸颊声嘶力竭地吼叫着蹲下身来，眼泪混合着鼻涕与嘴角的血水染红了地上的尘土……

良久……福豆爸爸缓缓起身猛地将那独轮车抡过头顶狠狠地砸向空中……“等着我……”

“咯，咯，咯……喔、喔、喔……”只留下迎着朝霞打着鸣的那只大公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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