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前。
陈述闻声忽然笑了起来,笑的悲凉。
他笑的不是太子对羽林卫的所做所为,而是在笑那些前来围观看热闹的人,在笑那些为此骚动兴奋的文人骚客。
如果没有羽林卫抛头颅洒热血,他们又哪里来的眼下安稳繁华的生活?
又凭什么在此谈天说地,风花雪月?!
抬手拭去眼角泪水,陈述转身冷冷扫向湖中花船,扫向那些正为他人写诗作词的文人仕子,心中恨意也随之变得愈发浓厚。
“还真是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
白衣飘扬,陈述声如寒冰。
洪四福背负着手,感受湖面吹来的晚风,嘴角不由翘起。
蓦然。
街道上空,有一位背着长剑的俊秀青年,从酒肆中高高跃出,脚尖点在茶棚上,形同飞燕一般落在了石碑前。
这是一位六识的修行者,年纪仅有二十出头,虽算不得什么青年才俊,但却也非泛泛之辈。
“洪公公,在下乃江陵柳家,柳玉轩,亦是自小文武双修,还算有些才气。不知腹中这篇诗词,可否能题于石碑之上?”
柳玉轩弯腰向楼阁一拜,面含浅笑。
“准!”
洪四福颔首示意,余光却是瞥向了持剑而立的陈述。
不只他,众多围观的人同样关注着陈述,都想要看看这位七皇子对此会有何反应。
大抵是斩杀柳玉轩,或者折毁石碑吧?
毕竟已经为麾下披孝的他,决不能再忍受羽林卫死后被辱时,还要在众目睽睽中被题下诗词。
而那向洪四福行礼的柳玉轩,亦在警惕戒备。
下一刻。
陈述忽然动了。
只是令他们错愕的是,陈述并没挥剑斩杀柳玉轩,更没有折毁石碑,而是继续上前,向石碑后的尸山走去。
不过在他经过柳玉轩身旁时却微微停顿了下。
“江陵柳家是吧?”
“那不知你们柳家可能挡住仙境强者的屠杀?”
说完,陈述低笑了下,笑的柳玉轩瞳孔紧缩,心脏骤停。
难道说李白他……
念及至此,柳玉轩冷汗瞬间就冒了出来,不住蹬蹬蹬后退了好几步。
“疯子!”
“陈述!你就是个疯子!”
“你既打算屠我柳家,那我此刻就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望着陈述那步步远去的背影,柳玉轩面色涨红,张口怒吼间,背后长剑陡然出鞘,被他握在了手中。
什么题诗,什么命令,他现在都顾不得了。
在柳玉轩眼中,只有陈述那道走向尸山的身影。
“滚去和那些叛逆作伴吧!”
柳玉轩真元疯狂涌动,手中长剑顿时爆发数丈剑芒,在咆哮中对着陈述后心猛地刺了过去。
“找死!”
陈述眼底一寒,并指如剑,对着身后就遥遥斩了下去。
噗呲!
指尖剑气迸现,化为一道月牙斜穿而过临近身后的柳玉轩。
柳玉轩甚至还来不及回剑防守,面色便僵住了。
剑气穿透他的身躯,轻而易举的就将他斩成了两段,在无数血水喷薄中坠落,倒在地上。
所有人皆是倒抽冷气,目光紧缩。
谁都没有想到,陈述居然连剑都没出,就以雷霆之势斩杀了柳玉轩。
甚至……还要屠去江陵柳家!
渐渐的。
地上的血水开始聚集,和掉落出来的内脏混合在一起,淹没了因主人身死而悲鸣的长剑。
安静!
像是天地间所有的声音都被那道剑气给劈的寂静无声!
天边残阳如血,倒影在地上被斩成两半的尸体上,像是在宣述着什么。
虽然不曾斩裂地面,折断石碑,但四周却是惊的无人发声。
今日死人他们不意外,但被陈述以如此霸道,如此强势又轻描淡写的斩杀,却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尤其是柳玉轩死前所说的话!
楼阁之上,洪四福负着手,眯着眼,看着那白衣胜雪,头缠白巾的青年。
果真是霸道!
“这便是征战七年,剑压无数天骄的天骄……七皇子,陈述!”
洪四福看着陈述。
这是他继辕门处斩后,再一次见到陈述。
亦是有着诸多令人惊骇的底牌,令太子不得不慎重以待,不惜做出寒天下将士百姓心都要杀的皇子。
“只是,你今日来了,还能活的下去吗?”
“底牌还藏得住吗?”
洪四福捻起手指捋了捋垂在肩上的白发,轻轻笑着。
下方,陈述在他的注视下,已经来到了巨大的尸山前。
“对不起,我来晚了……”
“不但让你们冤死,还在死后被人掘出遭受这等侮辱……”
“现在就让我来带你们回家吧,你们的仇,你们的恨,将来我会用太子的人头来为你们祭奠。”
抬手按照封住尸体的冰面上,陈述低语流泪。
冰面传来的刺骨寒冷,就如同他此刻的心一般。
长街之上。
马车安静的停着。
张福德立在马车前,杵着拐杖,神识死死覆盖着陈述。
而在他身上,至少落着十数道气机,限制着他不能做出丝毫举动。
倘若他一动,那十数道气机的主人便会瞬息而至,将他与陈述彻底隔绝开来。
远处。
有一位身着青衣,头戴斗笠的人目光闪烁,唇角微微勾起。
他望着尸山前那一袭白衣,恍惚间,竟然让他想起了那日在惠阳剑斩金龙的样子。
“只不过那家伙……”
摸着后腰,斗笠男子好似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不由抽了抽嘴角。
尔后他又顺着气机望向了湖畔柳树下的几人,板着手指算了算,嘴里嘀嘀咕咕,也不晓得在盘算着什么。
合东阁。
张之洞双手搭在窗沿,视线死死落在尸山前的尸体上,好半天都不曾移动分毫。
“乱局,要开始了。”
良久,张之洞才重重呼出口气。
他不知道陈述究竟是什么样的底牌才能入这样的局,也不想知道,但他绝不能忍受有人跳出规则!
如若有人跳出了规则,或者挑衅着规则,他不介意一同镇压了。
即便对方是太子的人,他也毫不介意!
立在他身后的将领从外面收回目光,看向这位新上任的郡守,略作犹豫了一番方才出声问道:“大人,可要先将府兵调集过来?”
“再等等……”
张之洞看着酒肆方向,好似看见了里面脸色铁青的柳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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