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工坊 超修罗 第十章 考古

胸闷、晕眩、头重脚轻……

强烈的高原反应折磨着江孟凯的每一个细胞，从他走下直升机，踏上地面的那一刻开始，这种生不如死的感受就扑面而来，挥之不去。旁边的严天行一直扶着他，这才勉强没有倒在地上。他努力直起身子，晃晃脑袋，试图看清周围的状况。

青省玉束，海拔4200米，此地远离城市，甚至连村庄都没有，算是荒凉的无人区。偶尔会有几只羚羊出现，看到这里不常出现的一大群人马，也立刻吓得跑开了。虽然已经时到七月，这里的寒意依旧没有完全散去，不时会有阵阵微风裹挟着来自雪山的冰冷吹过此处。总之，若不是因为考古任务，没有人愿意在这种地方做片刻停留。

早在江孟凯他们到达这里之前，考古队伍和伊甸公司的人就已经在这里安置好了营地。几十个大大小小的帐篷整齐地排布在荒野上，一边还停放着各种装载考古设备的车辆。距离营地几百米的地方是伊甸公司专门为直升机设置的临时停机坪，这原本是专门为野战部队准备的高科技产品，算是让江孟凯他们在落地之前就开了开眼界。

严天行扶着江孟凯走进了其中一个较大的帐篷，这里是伊甸公司为参观人员所准备的，他把虚弱的江孟凯放在一张行军床上躺下，然后招呼了一下旁边一个个子不高的随行者，那人点点头，急忙跑出帐篷，不一会端了个不锈钢保温杯回来，并递到严天行手里。严天行拧开瓶盖，翻转过来，把保温杯里一种褐色的液体倒进瓶盖里，然后送到江孟凯的嘴边上。

“自打咱俩认识，从没见过你这么狼狈的时候。”他说，“这是当地人调制的草药，喝了能好点，有点苦，你就捏着鼻子把它灌下去得了。”

江孟凯现在已经快要窒息了，此刻他也顾不得什么苦不苦的，拿过严天行手里的保温杯盖，一口把杯盖里的药液一口吞了下去。一开始的苦味确实让他难以忍受，灼热的药液在他的喉咙里卡了半天，险些没忍住全都吐了出来，最后还是勉强都咽进了肚子里。又过了一会，口中的苦涩渐渐有了一丝回甘，在等片刻便已经是满口的甘甜了，没想到一杯草药，竟然喝出了和茶一般的口感。

这药也的确是神奇，就在它的回甘完全浸入江孟凯口腔的时候，他的呼吸也变得顺畅起来，之前晕眩的感觉也已经几乎消失不见了。见到自己已无大碍的江孟凯活动活动自己的脑袋，感觉不再天旋地转了以后，便腾地一下坐了起来。

“喔喔喔，拜托你作死不要这么快。”严天行赶忙劝阻他，“哥们知道你没事了，可这毕竟是世界屋脊，干什么动作都慢点，你体内那点氧气可是不够你这么折腾的。”

江孟凯白了他一眼，然后说：“你好像一点都不兴奋，是不是宝贝挖得多了，都麻木了？反正我是等不及了，赶快带我去看看考古现场吧。”

“好吧好吧，不过你必须走慢点，不然我可不管你了。”

两人重新走出帐篷，刚才两眼前一片黑的江孟凯根本没注意到营地里和周围的景色，现在高原反应有所好转，他总算可以好好看看这一片自然的肃杀中夹杂着人们的喧嚣的奇观。

“要挖的东西在那边。”严天行指指营地的一边，那是和他们下飞机相反的方向。江孟凯远远一看，在营地那一边，有一片洼地，工作人员们正在那里忙前忙后，只不过在这个距离，实在是看不清具体的细节了。

“严先生，早啊。”一个西装革履，戴着墨镜的小个子男人突然出现在他们身后，“我们请的人差不多已经到齐了，就等文物出土的那一刻了……呃，这位莫非就是你经常提到的江孟凯教授？”

“没错，就是他。”严天行笑笑，跟那人握了握手，“老江，我给你介绍一下，关宁，伊甸公司大型设备部的工程师，也是这次任务的技术代表。”

关宁浅浅一笑，也跟江孟凯握了握手，“江教授，久仰大名，幸会幸会。”

“过奖了，我似乎在你们工业领域的名气没那么大。”江孟凯说，“我听老严说了，这次如果没有你们的鼎力支持，恐怕又一件文物要陨落在历史的长河中了，作为研究历史的人，我得谢谢您帮我们保住了这些有价值的破烂。”

对方听到这话，却丝毫没有点谦虚的意思，只是不住地点头，“江教授言之有理，对于历史那方面的事，我可是一窍不通，我唯一知道的是，如果我们不够努力，不能给你们创造出最好的技术条件，那么所有有试图去研究过去的行为都是，嗯……扯淡。”他耸耸肩，然后接着说：“可是现在我们的条件越来越好了，你看，我们现在可以做同位素年代鉴定，也可以用氢原子光谱来做类似的事情，也许不久以后，人类真的可以研制出时间机器呢。到了那个时候，我们这些史盲恐怕也是有机会端一端你们这些学者的饭碗啦，哈哈哈……”

江孟凯无奈地摇摇头，脸上的笑容很是复杂，他说：“看来关先生果然是对我们这个领域不太了解。这么和您说吧，如果研究历史这种事真的如您所说可以被所谓的先进技术所取代，那是人类对自己文明最不负责任的做法。”

“此话怎讲？”关宁明显有些不悦。

“我们不妨去看看如今各大博物馆里面存放着的各式各样的文物，有多少文物是有破损的，又有多少的破损是在出土之后才被造成的？去年发现的那片春秋时期的墓葬，里面的青铜瓮不就是在挖掘时不小心被钻机捅破了外壁吗？那上面的纹饰对于研究春秋贵族阶层的信仰习俗等等问题都有着潜在的价值，就因为外壁上一个小小的孔洞而留下了一个可能几百年都无法弥补的遗憾。同样的例子比比皆是，这些问题是怎么留下的，恐怕关先生比我更清楚吧？”

“我……这……”面对江孟凯咄咄逼人的质问，刚才还盛气凌人的关宁额头上立刻冒出了冷汗。

“您不必回答我，我只是想借此表达一下我对科学技术的看法。”江孟凯继续向对方施压，“对于历史的研究，我们有时的确需要一点科学的协助，然而辅助毕竟只是辅助，如果本末倒置，恐怕会出现很严重的后果。我刚才已经说过了，有多少有价值的文物因为人们滥用技术而被无情地毁掉，难道就为了向现世展示我们有多么强大的科学基础，就去把文明留下的遗产视如草芥？如今是有些人过分依赖科学的成果，他们也许在各自的专业里能够有所成就，但我不觉得他们有资格来史学或考古的领域指手画脚。他们不懂得文物或史料有多大的价值，自然也不会像我们一样去珍惜他们，等到它们真的被毁于一旦，那是无论多么先进的技术都无法补救的。依我来看，这些拿着科学的狂热作为旗号，过来毫无顾忌地破坏先人的宝藏，这是文明的耻辱，是应当被判刑的重罪。”

“你……”关宁已经被江孟凯气得说不出话来，脸上青一阵紫一阵的。

一旁的严天行当然早已嗅出了非常明显的火药味，赶忙过来打圆场：“那个……老江，关先生，你们看时候也不早了，还是赶紧去现场看看吧，咱们大老远来这么一趟，别把正经事忘了啊，哈哈……”

“嗯，我去叫辆车来，送两位过去。”关宁说完，像逃命似的匆匆离开了两人的视线。

“老弟，我看你小子老毛病又犯了吧？”严天行见关宁走远了，轻声说道，“你刚才说的道理都对，可是太过了。”

“我知道，”江孟凯轻描淡写地回应道，“可是对于这种井底之蛙，就得用横一点的方式去跟他讲道理，不然他听不进去，相信我，我见过的老顽固比你挖出的文物可多多了。”

“可是他们是我们的资方！”严天行还是不能理解，“万一他们因为你突然撤走设备不干了，我们的声誉和以后的工作可就都完蛋了，这点后果你就没考虑过？”

江孟凯又白了他一眼，“老严，咱们是研究历史的，这种大是大非怎么能因为他们那几个钱或者几台设备说改就改的？你就放心吧，他们是有多脆弱，能因为我几句话说走就走？这宝贝挖出来，最挣钱的还不是他们？这时候撤走，他们一个子都捞不着，虽然我很希望他们能血本无归。”

严天行本还想开口还击，可就在他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关宁带着一辆军用敞篷越野车停在了他俩面前，并示意他们坐到后座上。上车之前，江孟凯还不客气地给了瞪了一眼坐在副驾驶位子上的关宁。

车程并不算长，总共也就3分钟左右，更像是往返于营地和现场之间的通勤车。一路上几个人都没说话，即便是严天行也没有试图去缓和紧张的气氛，车子驶到现场那片洼地的边缘，然后停了下来，江孟凯这才看到了下面具体的景象。

一个直径大约有20米的水泥基座镶嵌在地面上，中间是一个井盖大小的圆孔，套着一根碗口粗细的钢轴。参与挖掘工作的人们正在基座的一旁排着队，似乎正等待着什么。

不一会，从那圆形的孔中，缓缓升起一个红色的圆柱体，那根钢轴穿在中间，像极了糖葫芦。圆柱体侧面打开一个缺口，从上面下来几个人，在外面排队考前的几个人换了进去，等到里面差不多装满了，舱门又慢慢关上，降了下去。

“你们用电梯考古？真是开了眼界。”江孟凯轻蔑地看看关宁，还以为他能给自己看的是多么高大上的设备呢。

“这是伊甸公司最新的技术：分层挖掘技术。”关宁故意躲着江孟凯的目光，介绍道，“我们早先用微波探测确定了那东西的大概位置，但我们不确定它在地层中多深的地方。几年前这发生过一场不小的地震，你还记得吧？从那以后，这里的地层就经常发生换层现象，也就是说，要想挖出那个东西，就只有靠猜。我们对它可能出现的深度区间有了一个预估，然后在这个区间之内，平均分成若干个‘楼层’，然后通过这种电梯把人们送去不同的层数进行挖掘，这样的好处是各层的工作互不干扰，另外这样挖掘不会破坏其他地层的结构，让它不会在我们找它的时候乱跑。”

江孟凯显然对这些技术层面的东西不感兴趣，毕竟电梯是他天天都能看见的玩意，算不上什么稀奇。见关宁正得意于他们高深的技术，赶忙问道：“这些我不太懂，关先生能不能带我们看看那宝贝究竟在哪呢？”

“江教授，你没看到那么多考古队员还在坐着电梯上上下下的吗？”关宁没好气的回答道，“说实话，我们所有人都很着急，想一窥这件文物的真容，但是您毕竟得给技术人员和考古队一些时间吧？”

“看来是我着急了，抱歉。”江孟凯假装一副很不好意思的样子，“不过我刚才见您那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好像已经把它挖出来好几天然后藏在什么地方，好给我们这些观摩的人一个大惊喜似的。”

“江教授不妨再等几天，我们不会让您这一趟带着遗憾离开的。”关宁留下最后一句话，自顾自地走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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