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师?”文叔归讶异道,“令师怎么会在这儿?不对不对……”文叔归转而摇头,“这不是陛下的梦境吗?怎么会有你还有你师傅呢?”池白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眼中已是一片清明,四周环境又是一变。两人似身处在了一座大殿内,殿内装饰不说富奢,也都非凡品。
文叔归正疑惑间,就见一名妇人匆匆抱了一小婴过来,快步走向了殿内的角落,文叔归跟着看过去,这才发现原来昏暗的角落里还坐着一个男子。看其样貌,应是三十左右,衣着朴素却不失威严,但脸上有着浓浓的凄楚之色。
“殿下!”妇人语带哽咽地将小婴捧向了那男子,男子接过小婴抱在怀中,似有无限留恋之色,但很快他就将小婴抱回给了妇人,摆了摆手,妇人抱着小婴向男子一躬身,然后便抱着小婴起身飞快地出了大殿。
没过多久,殿外响起一阵喧嚣之声,文叔归与池白转头看了过去,只见数十名穿戴盔甲手持长戈的武士步伐整齐地跑了进来,随后分列在了大殿之外,紧接着,一名身着白袍,披着白色狐皮斗篷的少年缓步走进了大殿。少年不过十五六岁,脸色沉毅,眼中目光深寒。
文叔归惊异地看着那少年,“这……这不是梁国师吗?”两人的目光追随着梁章的身影,只见梁章径直朝坐在角落的男子走去,最后在五步之外停住了脚步,梁章恭敬地朝男子一揖道:“秦王殿下”文叔归道:“原来他就是秦献王。”
司马柬抬首看向梁章,淡声道:“梁国师,想不到你还会亲自来送我。”梁章一笑,“殿下是先帝爱子,又是陛下日夜所念的亲弟,在下岂可待慢?对了,方才在下瞧见一狡盗竟想盗走小翁主,翁主身份高贵,岂容卑贱之辈所污,此狡盗是断断不能相容的。”
司马柬闭了闭眼,“这是她的命!或许这样更好,早日去往他处,也免受这不幸!”司马柬转而淡淡一笑道:“我还要恭喜国师一声,从今往后,这晋朝江山就归入国师之手了。”梁章道:“在下惶恐!这江山是陛下的江山,在下不过一微不足道的道人罢了。”
“冤孽!”司马柬仰天一笑,高声道:“忽奔走以先后兮,及前王之踵武。荃不察余之中情兮,反信谗而齌怒!余固知謇謇之为患兮,忍而不能舍也。指九天以为正兮……夫唯……灵修之故也!”司马柬声音悲怆,字字抑扬顿挫,饱含愤慨,说到最后,司马柬已是眼中含泪,随即他一声长啸,倏地执起身旁早已备下的长剑往脖颈上用力一横,血溅当场……
文叔归看着眼前的一幕,震惊不已,“怎么会是这样?梁国师他为何……”文叔归转而看向了池白,只见池白怔怔地看着倒在地上,死不瞑目的司马柬,一步一步缓缓地走了过去,不待她来到司马柬身旁,面前景致已然开始变化。
看着躺在床上的陛下司马衷,文叔归惊诧道:“仲希,我们回来了?”“当然没有。”池白转头看向了后方,文叔归跟着向后看去,只见仍是一身白袍披着白色狐皮斗篷的梁章就立在他们身后十步开外,那白色的狐皮斗篷还上还清晰地残留着几点殷红血渍。文叔归转而向四周看了看,司马衷殿里的摆设都一样,但却不见皇太弟司马炽他们,司马衷的床边也没有池白设下的阵法,他们……仍在梦境之中。
梁章看向池白,“这一切,就是你心中一直想知道的真相,也是你心中一直存在的疑惑,如今,可看清楚了?感觉,又如何?”池白道:“陛下之症是你所为?”梁章一笑,“可以这样说,不过你现在还在担心他的死活吗?秦献王之死,可是跟他有着莫大的关系。”
池白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要这样?又为何要将我们困在梦境之中?襄阳水鬼之事,皆是你是所为吧?你明明有能力要了我们的性命,为何却不动手?还让我们安然来到了长安?”“你倒还算聪明。”梁章道:“你该庆幸当年救了你的是咱们的师傅,仲希师妹!”
池白惊诧万分地看向梁章,不敢置信地道:“伯玄师兄?”梁章淡淡一笑,“以前是,现在不是了。我之前有劝过你,不要再多管闲事,可你却偏偏不听……那就不要怪我不念着师傅的情分了。”说完,梁章的身影瞬间消失在了原地,接着屋内就开始剧烈地摇晃起来。文叔归伸手拉向池白,“仲希,这是怎么了?”池白拼命稳住身子,凝心静气,双手结印,默念咒语,四周越震越烈……
看着围绕在司马衷床边的蜡烛一盏盏熄灭,司马炽不禁上前看向变色的踏月,“怎么会这样?他们怎么样了?”踏月正焦急间,忽见跪坐在床前的池白突然咳了起来,然后吐出几口鲜血,踏月连忙上前扶住软下身子的池白,“仲希,你怎么样了?”
池白缓缓睁开眼睛,看了踏月一眼,然后撇头看向跪坐在身边毫无反应的文叔归,“叔……归!”踏月看向了文叔归,凑上前晃了晃文叔归的肩膀,文叔归却缓缓的向另一边栽去,脸色迅速发青。踏月大惊失色,回头看向了面色苍白的池白。
池白挣扎着来到文叔归身边,伸手抓住文叔归渐趋冰冷的手,探上了其手脉,猛地咬破自己的手指,在其手脉上划下了一道血符,然后闭上眼睛缓缓燃起了左手的阴阳火,摸上文叔归的手脉,随即深提一口气,朗声念道:“清清灵灵,壬癸朝真。三魂归体,七魄安宁。台光灵幽,精速附童体。急急如律令!”
很快,文叔归面上的青色渐渐褪去,手也开始变地暖和起来,池白手中微弱的阴阳火渐渐熄灭,池白闭上眼睛向旁边栽了下去。
池白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东宫的屋子里,踏月就守在身旁,感觉到了动静,闭目养神的踏月立刻睁开了眼睛,看向睁着眼睛的池白,松了一口气,“你总算醒了,我还想着要不要抓个老道来给你医治呢。”“仲希,醒了?”文叔归被人搀扶着走了进来。
踏月撇嘴,“自己伤没好就不要乱出来走动,早知道你跟进去会给仲希添麻烦,我才不让你进去呢。”文叔归愧疚地看向池白,池白摇头,缓缓坐起身子,踏月连忙在旁边扶着。池白看了一眼扶着文叔归的小内侍,文叔归朝那内侍颔首道:“你去告诉殿下一声,免得让他担心。”小内侍扶着文叔归在垫子上坐下,应声而退。
文叔归看向池白,“你不想让皇太弟知道梦中的事情?”池白道:“还有梁章的事。”“梁章?梁国师?”踏月道:“你们在梦境中见到国师了?”“何止见到?”文叔归道:“都是托他的福,我与仲希才会受伤。”踏月睁大了眼睛,“怎么会这样?”
池白看向文叔归,“叔归,一会儿皇太弟来了,你什么都不要说,更不要提到梁章。一来咱们没有证据,口说无凭,二来,只怕陛下的第二魂爽灵,果真在他的手中。若咱们轻举妄动,陛下只怕性命不保。”文叔归一叹,“我知道了。”踏月疑惑地道:“你们在说什么呀,我怎么一点儿也听不懂,这事儿到底和国师有何关系?”
“仲希,你醒了?”司马炽大步走了进来,踏月与文叔归都闭上了嘴,池白坐着向司马炽一揖,“劳殿下操心了。”司马炽在床边坐下,“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池白道:“不知陛下如何了?”司马炽道:“这次是真的睡着了,如今都过去小半日了,他都没有再发噩梦,看来是好了。”
池白颔首,“这恐怕还是与陛下的第二魂爽灵相关,我如今消耗了大半的内力,只怕要再休养一阵子,才能为陛下寻那爽灵魂。”司马炽道:“果然是这样,还好,你们都没事。”池白默了默道:“不知……昨夜,梁国师可有来过?”
司马炽道:“说来也奇怪,我昨夜特意吩咐人盯着他那边的动静,谁知一夜无事,今日天都大亮了,也不见里边有人出来,我底下的人觉得奇怪便借故进去查看,谁知已是人去楼空。”文叔归诧异道:“走了?”司马炽点头,“这倒不算奇怪,梁国师为人一向如此,时而突然出现,时而又突然消失,行踪不定,也没人追得到他的行踪。一些好事者,更是奉其为仙神,在我看来,不过是一些障眼的道法罢了。”
司马炽转头看向池白,“我看你脸色还是不大好,这些日子先好好休息,陛下他能安然入睡,也就无大碍了。”池白颔首,司马炽又交待了几句便出了屋子。文叔归看向池白,“昨夜国师明明在我们的梦中,怎么会一夜之间就消失了呢?”
池白道:“并不奇怪,以他的法力,便是在千里之外,也可以施展离魂之术。只是,他虽说不留情,可还是手下留了情,而且,他为何要匆匆离开?”文叔归道:“他真是你的师兄?”池白摇头,“我不知道,我从来没见过,我自小被师傅领进山,除了师傅与棠姨,我再没见过其他人。师傅也从未向我提及我还有一位师兄,我知道师兄的名字还是棠姨在无意之中透露的。”
踏月定定地看着两人,“你们就当我是外人吧,哼!枉费我还那么担心你们!”说着,踏月大踏步出了屋子,关上房门的时候,踏月的脸色立刻恢复了平静,眼中闪过一道深光。
“这也说地通了。”文叔归道:“你师傅一直呆在山中,为何会有国师亲颁的过所?因为他是你师傅的徒儿,这么点小事自然是义不容辞。也能解释,为何他会两次三番地帮你……”文叔归说不下去了,这样的话,不是将池白的师傅也给扯进来了吗?
“不会是师傅。”池白摇头,“我跟在师傅身边多年,他是什么样的人,我很清楚,这些事情,与他绝对没有关系。”文叔归道:“这些都还只是猜测而已,正如你所言,如果你师兄真要置你于死地的话,咱们早就没命了,如今也不会坐在这里做这些推测了。你身子还需养着,不要想地太多。”池白颔首,“你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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