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泉旧梦 第二十一章 千年岁月

画师依旧每日都来莲池，花妖时常现身看看他究竟有没有下笔，又时常隐而不出，变出些东西来捉弄他。一会儿是只猴子朝他头上扔桃核，一会儿是条鲤鱼忽然跃起溅他一身泥水，一会儿又是一只鸟儿在他的画架上拉屎，一会儿再下一场骤雨让他措手不及。花妖总是喜欢隐在暗处看着画师狼狈的模样偷笑。闹过几次后，画师知道是花妖在捉弄他，却也不恼，依旧每次见面都开开心心地与她寒暄。。。。。。

明雪醒来时，已不知过去了几日，只觉一身灵力以消耗殆尽。青冥仍在熟睡，心口的伤却已经好了大半，身体也回了暖。明雪心想，自己是不是错过了杀他的最好时机？不仅如此，还白白地消耗了灵力，可真是吃了个大亏。

“哎呀！”她拍拍脑袋，“我怎么把青丝忘了？”明雪急忙推门出去查看。果然，园中的花木仿佛都失去了原来的生机，几日没有浇水的青丝花苗此时更是因为失水瘫倒在地。想到青冥说这花苗怕热，她不敢妄用灵力，又不愿惊动了青冥，思来想去只有去找扶风想想办法。才走出园子，还没找到扶风，便撞见了素玉。

素玉一见她便捏紧了拳头，凶巴巴地问：“恩主他怎么样了？”

“恩主他好得很。”明雪在寒香榭见识过素玉的厉害，又知道她此时对自己定是又妒又恨，而自己此时灵力全无，若是落到她的手里，岂不成了砧板上的鱼肉，于是不敢多说，连忙找个借口溜走：“恩主还有事要我去办，失陪了。”

可是素玉并不上当，一把将她拉了回来，说：“恩主这时候能让你去办什么事？”

明雪心道：“不好。”只得绞尽脑汁另寻脱身之计，岂料素玉又说：“已经这个时候了，你我也不必再装了。”

听到这话，明雪心中惊得砰砰直跳，却仍强作镇定，不肯让素玉看出破绽。素玉接着说：“你以为你伪装得很好吗？一个身上只有火灵的花妖，连成业都能看出来，何况我们。只有那些什么都不懂的小花精才会相信你。”

“原来这么明显吗？”明雪懊恼，自己怎会如此疏忽，此时却又不由地感到如释重负。难怪从一开始，扶风这样轻易地将自己送到青冥身边去，是因为看出了她的身份吗？可笑自己以为骗过了所有人，原来被骗的一直都只有自己而已。

然而，明雪知道此时示弱，对自己毫无益处，倒不如与素玉正面对峙，看看她的意图究竟什么：“所以呢？就算所有人都知道我的身份，青冥还是把我留在了身边不是吗？在他最虚弱的时候，他的身边也只有我一个人。”

素玉被说到了痛点，拳头捏得更紧了些，却不发怒，反而冷笑着问：“你以为，他留你在身边是为什么？”

“自然是因为他喜欢我。我们在灵泉相伴了一百多年。。。。。。”明雪说。

“呵，一百年。”素玉冷笑道，“一百年算什么。我陪伴了他九千年。从九千年前我还是一株兰花的时候，我们就在一起了。他把我带回家，日日浇灌，从未间断。为了能够留在他的身边，几千年来我不肯修炼，不肯化成人形。他的悲伤，他的寂寞，我全都知道。你所谓的一百年，对于这九千年来说，不过是弹指一瞬罢了。”

说到这里，素玉情绪激动，眼中含泪。她的话，明雪始料未及。素玉就是青冥案头一直放着的那一株兰花吗？其实，他们的关系一直都那么明显，是明雪自己有其他的期望，所以不愿意去相信。就算那一百年里他们曾经一起笑过，一起闹过，对于九千年来说，又算得了什么呢？

“既然如此，他又为何要把我留在身边？”明雪低声问，不知是在问素玉，还是在问自己。

素玉再次冷笑道：“这还不明显吗？你的母亲，是神界的主帅。”

明雪恍恍惚惚地回到小屋，她已经不记得素玉如何将她放走，不记得自己本来要去找扶风，本来想要救活失水的青丝。素玉的话一直在她的耳边回荡，“一百年算什么”，“九千年”，“他的悲伤，他的寂寞”，“你的母亲，是神界的主帅”。刚要推门，一朵兰花从迷踪树上飘落下来，是日前她从素玉的香榭中偷来的，因为青冥以灵力滋养，它依旧像刚采下时那样鲜活饱满。明雪心头一颤，忍不住取出青冥在灵泉时送给自己的雪花木梳。忽然，她闻到梳子上的香味，正是青冥身上的香味，也是兰花的香味，和素玉的香味。她感到一阵酸楚伴着眼泪不自觉地从怀中涌出，她将梳子紧紧地攥在手里，用梳齿压在手心的痛感去掩盖心中的难过。最后，她没有开门，而是将梳子放在门口，流着泪向外跑去。

她跑了很久很久，穿过一个又一个院子，途中经过不知多少的花妖和树精好奇地看着她跑过。终于，遇见的妖灵越来越少，她离开了他们居住的园林，来到了一片密林，夜已深沉。

她停了下喘着粗气，脸上的眼泪已经被风吹干，她的心因奔跑而砰砰直跳，不像之前那样难过了。就这样走了吗？平静下来，她开始思考自己的处境。既然所有人都知道了她的身份，那定然早有防备，多留无益。何况青冥将她留在身边不知打的是什么算盘，恐怕要利用她对母亲不利。所以无论如何，不如先离开这里再做打算。

她环顾四周，见林中草木纷杂，却别有章法，想来一定布有迷阵。她不由想到在灵泉时，与青冥相携在迷阵中穿行的场景，心中再次百感交集。她不懂迷阵，此时又灵力全无，无力催动纸鹤，该如何破阵？何况，这迷阵外恐怕另有结界，没有贯日在手，她如何能够出去？想到这里，她悔恨地拍了拍脑袋：之前情急，竟然忘记了趁青冥睡着的功夫把贯日悄悄带出来。无奈之下，她只能硬着头皮继续盲目地向密林深处走去，果然不一会儿便失去了方向。

明雪从夜深走到天亮，因为失去灵力的缘故，此刻正是又饿又渴，满身疲惫，终于瘫坐在了树下。正当她烦恼之际，明雪背后传来一个明亮的声音：“姐姐可是迷路了？”明雪回头，看到一个树精少年微笑地看着自己，怀中抱着一捧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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