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莠不齐 第一章

暗恋就是无期徒刑。

审判者——自己。

司徒第三次见到齐冥，眼睛里光，几乎要迸发出来，耀亮昏暗灯光下的教室。

好叫他的夺目出彩举世瞩目。

可是，他一点也不需要她的光。

他出彩，所有人都知道。

他是比五彩霞光更绚丽的谪仙降世，轻挥衣袖，就引得无数追求者趋之若鹜的追逐狂热。

平凡又普通的司徒是人群里最不惹人注意的存在，亦或者，她的在与不在，都无人知晓。

深海里的鲸鱼和湖泊里的白条遇见即是错误，谈何共存。

三年又三年，初中到高中。

司徒怀着秘密，一天天长大。

那个秘密，何时被针扎破她也不知，自以为藏得很好。

直到，像个漏气的气球一样，最后干瘪的暴露人前，受人嘲讽。

暗恋被戳穿，旁人皆是看笑话的姿态，司徒受不了众人的目光，像是被凌迟前的游街示众。好叫世人知道罪犯的丑恶脸庞有多难堪，她亦被迫承受那些指点。

仿若她的喜爱于他来说不是加冕的金箔，而是皇冠上沾染的瑕疵，叫人诟病。

窃窃私语渐变成冠冕堂皇的指摘，她像是个逃犯，掩面跑了。

逃跑前，她不死心的去偷看人群正中心的齐冥。

他姿态悠然，似乎对这处闹剧持旁观的态度，女生羞耻的脸色大变似乎叫他雀跃，嘴角挂上一抹笑意。

六年的暗恋，早叫司徒分辨出他的表情，那抹笑意，和旁人一样，带着嘲弄和指责。

于是，心死。

司徒再没去学校。

好在高考在即，在家和在学校没多大差别。

为洗去脑子里纷乱的思绪，司徒埋头扎进堆叠的试卷里，做完一套又一套。

特意挑了放学之后去学校取东西，教室依旧那般。

司徒整理好自己的东西，她的座位居中，齐冥的座位在她斜对角。书桌空空荡荡，看来是已经走了。

此后就没有机会见面了，这样也好。

算是怜悯，免去诸多再见的尴尬。即使这尴尬只她一个人有。

高考结束那天，走出考场。司徒没想到还会见到他，他终于没再被人群围绕。

那些被强压下去的欲念蠢蠢欲动，司徒握紧手里的证件，泄气般的自我劝告，远远地绕开他走了。

告别那样简单，见不到了，就是见不到了。不需要一句再见，亦不需要双方的参与。

最后一次回校司徒还是没去，她忘不了那些人奚落的目光，和把她当做笑话尽情嘲笑的声响。

高考司徒算是超常发挥，分数比她预估的高出不少。父母欣喜之余，完全不干涉她的自愿填写。

司徒记得齐冥曾经说过，他会留在本市。于是想都没想，选了个最远的m市的大学，坐高铁都要好几个小时。

那时候，她想，只要离得远远的，见不到，那些喜欢就会淡忘了。

然后，一年，两年。

才知人与人的交集本就不过尔尔，一方退后一步，再见便是奢望。

上了大学的司徒依旧是个不起眼的芸芸众生，两点一线的上课下课。背井离乡的好处在于，费尽心思打听，也收集不到一丁点有关齐冥的消息。他这个人，就像是某天的云彩，闪耀过后就离开。

大三的时候，司徒不得不回家过暑假，前两年的诸多借口统统用不上。父母对她每每假期不回家的做法已经心生不满，于是她不得不妥协。

她想，那浅薄的缘分，早就已经散的一干二净，她也不必躲。哪就那么巧合，偏偏能遇见他呢？

但偏偏，就是偏偏。

新开的商场人声鼎沸，司徒讨好母亲，陪着她来超市采买。

转弯，就见到他。

经年相隔，司徒依旧能在人群里一样认出他的背影。他低头思考的模样，微微蹙眉，偶尔掀起浅薄的笑意。那些她以为她都淡忘的，一时间汹涌如波涛，迎面袭来，几乎淹没她的呼吸。

母亲还在细致的挑选，没有察觉她的失态。

司徒指尖因用力握紧而泛白，唇瓣血色尽失。

没关系，没关系。司徒自我安慰，“他连你是谁都不知道，又怎么会记得你。”

暗恋本就是，一人的地动山摇，另一个人的无知无觉。

勉强陪着母亲逛好超市，柜台买单。

抬头，便看见齐冥。那么恰好排在她们身后，打扮俏丽的女子亲昵的挽着他的臂弯。

双方视线对上那一刹那，俱是稍稍愣神。

女子察觉，好奇打量司徒，只一秒防备的姿态的松懈，故作调笑，“认识？”

齐冥并未认出司徒，只是觉得他们对视的那一眼里，她眼中情绪万千，偏偏又装作无恙，所以才迟疑了一瞬。

那厢司徒已经背过身去，听见他轻浅的一句，“不认识！”

像是怀着怨念的痴妇被打入十八层地狱的宣判，毫无意外。

司徒眼帘低垂，情绪收敛。不叫自己泄露出哪怕一丝的在意颓丧。

原来，不被期待的相遇。是见一次，失落一次，直至死心。

那一次相见之后，司徒绞尽脑汁想了借口，提早回了校。

于是也就不再有预料之外的相遇。

大四，司徒执拗的想要留在m市。一向洒脱放任的父母却不满，电话里絮絮叨叨许多，就是不同意。

而后不请自来，面对面的教育劝导。

母亲不知哪里听来的消息，作为论据传达给司徒，“就你们班上那个齐什么，当年你们那一届考得最好那个，都呆在家那边。人家那么优秀也没说一定要往外跑才有出路！”

齐什么？

齐冥。

这个姓氏，只要牵起一个相近的音，就后续了无限的遐想和臆念，无穷无尽。

司徒在心里默念，就是因为他在那里，所以我才要逃的远远的啊！

拗不过，司徒最后做了保证，三年工作不稳定，便回家。

司徒请了一周的假，陪父母回了h市。

第四天的时候，她又见到了齐冥。

大学四年的光景，物是人非。稚嫩年轻皆褪去，他依旧神采飞扬，岁月赠与他的魅力成熟皆是添砖加瓦的金箔。所以在纸醉金迷的夜色里，他是最耀眼的光亮。

身旁的女子换了模样，两年前在他臂弯里巧笑倩兮的女子不知去了何处。陌生的女子依旧娇俏艳丽，笑起来明媚温婉，和如今的他倒是相配。

隔着一条街，司徒远远看他。

他那般万事不上心的模样当真撩人，指尖的烟头亮着红光，在黑夜里时隐时现。像是鬼魅出现前的契机，下一秒就蛊惑人心。

红灯变绿灯，司徒抱紧怀里的书册，眼睁睁看着他迎面走过来。

擦身而过的时候，她的心脏漏跳一拍。恍若年少时他无意识的回眸，在司徒心里掀起一场惊天动地的海啸。

司徒闻见他身上沾染的烟草味，不浓烈却叫人难以忽视。她记了一路，急匆匆跑去楼下超市。胡言乱语加上手忙脚乱的形容，好半天才问出是哪一款。烟盒轻飘飘的落在手里，付款的时候才想起来自己的行为是有多好笑。

躲在无人的角落，学着他的模样点燃一支，送到嘴里，被呛到咳嗽眼红。最后恶狠狠的把烟甩在地上，用力踩灭。终于记起，她有多讨厌烟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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