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愿以期 第九殁

第九殁

暮色苍苍，渐映红墙，宫中缟素如故，却已不复前几日的惆怅，天家亲缘，明面与内里几分薄凉，却也唯有当事者知了。

宫中似乎依旧井然有序，这是太子将要达到宫门口时突然冒出来的一个想法，宫人们有条不紊的做着自己的本职工作，百姓们似无忧虑的过着自己的太平日子，父君担心的是太子能不能成功登基…

可父君，他伤心吗？或许有的吧，其实太子也不知道母皇和父君到底有没有感情，他也不敢问为人子者，哪能追着长辈的事问个不停…那母皇薨逝最伤心的人是谁呢？

他自己自然伤心，他爱母皇，母皇也爱着他，可他此刻想的是谁会真正蚀骨挖心的难过呢？不是大殿上悲悲切切装模作样的众人，不是后宫中无宠无子而担心殉葬的妃妾…嗯，太后娘娘会悲伤难过，母皇是她唯一的孩子了，母皇最爱的人从来不是他，而是太后娘娘，

那还会有谁呢，不知怎么他又想起了前八日傅将军为母皇守灵的事情，他不知道将军是用什么理由让太后娘娘同意的，反正肯定很难，将军会如此难过吗？

西沉的红日，把缕缕落寂的橘红涂满天际，凄冷而自恃。孤鸟在半空中摇曳，与顽燥的枯枝组成了一幅悲色的画。随着进入宫门，远处的人音冻结在空气当中，碎裂殆尽。过了一会儿，タ阳被黑暗吞噬，连同太子闲暇的心，也消失在这黯淡之中。

“太子回来了吗？”皇夫问身边的正在布菜的车允，闻言答道“回皇夫，太子适才便回来了，派人传话过来说净衣了之后便过来向您请安”

“那便等等吧，等他一起过来用膳，再让人送些清淡的来，陛下薨逝，我们应该悲切，吃点清淡的吧”皇夫净手后接过帕子说道，脸上依然是那副不变的神情，皇夫的表情什么时候会发生变化呢？

立侍在一旁的喜成暗自想到，这些年好像就是太子出生，陛下薨逝他变过脸色，前者是喜，后者是悲，等等，不对，好像近来傅将军也让皇夫有了些变化，到底是什么变化呢…

“欸，欸，喜成，你想什么呢？”皇夫见喜成没有反应，便直接将帕子递给了他

“皇夫恕罪，奴才一时走神了”喜成边接过帕子边请罪道

“好了，无事你们便下去吧，等会太子来了通传一声就行了”说罢皇夫摆了摆手让他们走了，

余下的便是他一人的沉思，好像到了此刻他才渐渐有了感觉，有了许茳真的没了的感觉，如今是第九日了，明天便是守灵的最后一日，此后便要将许茳送至皇陵了，他此刻却不由得想了想，他自己在这场所谓姻缘中得到了什么呢？是凤帝从来的只敬不爱，还是太后偶然的抱怨，亦或是太子真切的情感，可能还有郑家，还有郑家的富贵延续……想了又想，似乎再也没什么了

又过了片刻，一人来报“太子来了”他的思绪渐渐回来

携着外来的冽风，太子一袭白衣快步进入，下人们有眼见的放下了挡帘，太子肖父，鼻梁高挺，唇形饱满，他的五官立体而端正，透着一股子凛然正气，头发乌黑浓密，眉目间透着稳如泰山般的镇定之色，唯有一双眼睛，却是像极了凤帝，不是皇夫的丹凤眼，打量起人来凛冽而有压迫感，而是略带圆润的杏眼，这样的眼睛按理来说在这样正气凛然的脸上会显得很突兀，可确实并没有，这双眼睛为他整个过于硬朗的长相平添了几分秀气，生生整合了对人的侵略性。白衣缎锦，暗里是绣金的修竹条纹，头戴白玉冠，腰身以一条墨色绸带勒出身形，整个人气宇轩昂，虽是面带愁容，却仍是当的上玉面君子的美誉

“儿臣参见父君，父君万福金安”太子上前向皇夫行礼问安，

皇夫看着太子的面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到“起来吧，傅将军可说了些什么？”

“回父君的话，傅将军只是说他会忠于儿臣，忠于大祁”皇夫听着儿子稍显稚嫩的话音，不知道是哭还是笑“父君是不相信将军的话吗”太子看着皇夫难辨的神态问

沉吟良久

“太子很相信傅将军吗？”皇夫直视着太子问

“儿臣…儿臣觉得可以相信傅将军，傅家满门忠烈，总该是值得一信的吧？”太子这时也不知该如何对答

皇夫确实是不喜欢傅之安，可却从未否定过傅家的忠烈，至于如今他只是想让太子多几分的疑心，功高向来盖主，傅之安从前的恪尽职守，安守本分，他不知道到底是对大祁的爱多一点还是对已逝爱人的情义深一些，可是此后登大位的是他自己的孩子，他不敢赌，也不能赌……

“若人心永远坚定，那你觉得你母皇当年为什么要让他离开京城，去驻守边疆？”皇夫淡淡的发问

闻此言，太子愣了愣，在他心里而言，母皇绝不是因为疑心而让将军离开，可他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儿臣愚见，未难揣得母皇圣意”

“好了，以后多几分疑心便是了，帝王之家，皇权倾国，对任何人都不可以抱有太多的信任”余了，又停了停“罢了，你还小，记住我是你父亲，不会威胁你的。”

“儿子明白”

“传膳吧，你肯定也饿了，陪本宫一起用点吧”说着皇夫便让人进来传膳

不一会儿，一桌子的美食便已布满，处处透着精致与诱人

“大人，这是御膳房今日新来的师傅做的珍珠山楂粥，说是味道好极了，连太后娘娘也赞誉有加，今天还多进了些呢”喜成便布菜便说着

“母后也觉得好？那便是真的好了，这几天母后都忧思过度，没怎么用膳，今日这厨子有功了，赐赏”说罢便让人给太子和他各添了一碗粥，这粥尝起来确实不错，珍珠确实就是小糯米圆子，不知这御厨用了什么将这圆子做得入口即化，又用这山楂解了粥的过分甜腻。

一膳罢，太子告退，继续回去批改奏折，凤帝虽然薨逝，可国事却是一刻也不能耽搁。

“大人，您觉得殿下会全心全意的信任傅将军吗”车允问道

“他啊，看似不成熟，其实心里想的多了，现在对我也不会全部都说出来了，管他的，这天下本来就是他的，他现在对人存疑也是好事”看着车允似乎要为他鸣不平的样子，皇夫又说道“他要先是太子，再是郑家的血脉，然后才是我的儿子，无事的，天家子弟，没事的”像是在安慰别人，又像在安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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