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舌如簧!你哥哥被他们打得筋断骨折,现在还躺在地上昏迷,那这你也冷眼相待?”关鹏达道。
关立道:“你知道是他自己犯贱在先。”
关鹏达道:“他的初衷也是为了关家,你但凡能出言相劝也不至于动起手来。”
“他向来看我不起,若我拦着恐怕他还道我在威胁他,只会更加狂妄胡为,而我不过是自讨没趣、热脸贴冷屁股罢了。”关立道:“骄纵跋扈惯了,受点教训也是应当的。”
“可他是你兄长!”
“可他和我不是一个娘。”关立摇头。
“胡说八道!”关鹏达怒道:“他是我儿子,你也是我的儿子。”
“他是你的儿子,不是我儿子!”关立突然喝道:“你自己的儿子不会管教,要教别人来管么?今日如果不是我在这里,他已经是具冰冷的尸体!”
关立从椅子上站起身,朗声道:“你平日里如何对待我,你我心中也都清楚!关某不是背信弃义之人,你养了我十八年,我这条性命今日便还于你!”语毕,圆睁了双目,走到他面前,双手背在身后,将脖子一梗,一副任凭发落的模样。
关鹏达气得浑身直哆嗦:“你,你这逆子,我怎会生了你这种东西!”手中判官笔指着关立,想要将这忤逆的儿子毙于笔下,却又有些于心不忍,若不动手,自己这父亲以后将再无颜面所存,一时间左右为难,心神激荡。低头望见地上受重伤的大儿子,想到关立的话语,又是好一阵怒火中烧。
关承定武学天赋极高,天资聪颖,经商也是头头是道,他素来最是疼爱这个儿子,只盼他日后继承自己衣钵,而小儿子关立资质极差,学不会武功,经商又不成,令他恨铁不成钢,若是混吃等死也就罢了,可偏偏今日做下这样不肖之事,一念至此,手里烂银判官笔不自觉紧握了几分,缓慢举起。
关立斜眼瞥见他神情,猜到了他的心情,心想你就算厌我恨我,但我们是父子至亲,竟当真对我动了杀念,纵使我这事百般不对,也罪不至死,此人竟然凉薄如此。当下更无别念,缓缓闭上双目,两行泪水不禁从脸颊上流下。
便在此时,破空之声响起,一道黑光从两人眼前划过,关鹏达手中银笔应声而断,只剩下虎口上的一截,断口处光滑齐平,却是史松担心他残杀关立,于是将惜玉刀掷出相救,其实虎毒不食子,关鹏达未必会对关立痛下杀手,但史松平时极少与人打交道,并不甚谙这些人情世故。
那刀去势不休,飞出一段距离,“噗”的一声插进墙中,刀身直没入大半,却丝毫不见震动。
众人均想:好快利的刀!
史松拦在关鹏达面前,冷冷道:“关庄主,你要杀你儿子,不妨先将我们的账算一算再说。”
关鹏达叹道:“你打算怎样和我算?”
史松道:“刚才你教手下人杀我,我也将你杀了,账便还了。”
关鹏达心中一凛,我关鹏达一生纵横江湖,今日却技不如人,死在这里,一念至此,再无他念,嘴角牵着一丝苦涩的笑容道:“罢了……罢了,关某人自讨苦吃,栽在两位的手上,实是……实是罪有应得,只盼……只盼你不要难为我的两个儿子,关某千恩万谢。”说罢,手腕一抖,手中断笔扭转过来,便对着心口戕去。
两人没料到他如此果断,尚未及反应,那断笔已然撞在关鹏达胸膛上,心下大吃一惊。
关鹏达面如纸色,一口气转不上来,伏在地上大声咳嗽,银笔掉在一旁,却哪里有半分血迹溅撒出来?
众人定睛一看,不禁好一阵无语。
原来那断笔并无锋利之处,关鹏达也未用上全部劲力,因而只是打痛了自己,没有留下伤口。
关立踢开那笔,转过身对史松柔声道:“史姊姊,我求你一件事好不好?”
史松想了想道:“你要我放过令尊?”
“正是。”关立道:“他毕竟是我的父亲,我不能看着他死,我求你饶他性命,你若肯答允我,关某这条性命便给了你,当牛做马,但凭驱使,绝无怨言。”说着便向她拜下身去。
史松连忙托住他的肩,不让他跪拜,心想此话好生耳熟,是了,昨夜我在雪里斩那恶贼柳才飞的时候,他可不是也这样说的吗?请阁下高抬贵手,柳某愿立下毒誓,今后给阁下当牛做马,绝无反悔……
想到这些,不禁感到晦气,登时又好气又好笑,啐道:“我答允你,但‘当牛做马’四个字休要提了,我也不需要你做甚么。”
关立道:“不管怎么说,我关立欠你一个人情,一定是要还的。”
史松将宝刀从墙上抽出,抖去尘土塞回腰间,道:“关庄主,我毁了你一笔,那么今日之事便一笔带过,从此也不再有甚么一笔封天了。”
关鹏达失魂落魄地坐在地上,听到这句话,整个人如同瞬间老了十余岁一般,茫然点了点头。
关立盯着他道:“你从此也不再有我这个儿子。”见他一副置若罔闻的样子,长叹一声,转身离去。
陈百存走上前一拱手道:“既然如此,大家冰释前嫌,以后各走各的道,庄主大人,我们就此别过!”
说罢,两人飘飘然出了大厅,身影很快消失在关鹏达的视线里。
厅内,灯光愈发昏暗,照得地上一横一竖两个人影无比朦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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