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风重鸣 第三十四章 冲锋陷阵

月风一阵错愕，感觉时间似乎停滞。

他刚才不断冲击阵法外围的防御光罩，又不断被自己巨大的冲击力道弹开，隐隐觉得五脏六腑在地上翻滚时被震得快要移位。他还要再试，却听见月蝶的喊叫声从阵法隐约中传出来：“你快走！去求援。”她的声音是用灵力送到外面的。

月风在这声喊叫中彻底清醒过来，她白色的薄衫已经完全被阵法挡住，法阵外层的光罩因为凝聚的灵力变多，发出刺眼的光亮，月风固执地睁着眼，亲眼看着月蝶被吞没。

铜一见这少年总有出奇举动，再也不敢大意，不断催促阵中死士释放灵力。

月风抹干净嘴边的血，再次冲击阵法外围的防御光罩。他依旧被白色的光幕弹开，被自己巨大的冲击力道甩在地上，觉得身体正变成一团模糊的血肉。

“走！”月蝶的声音再次从阵法送出。她的声音是用灵力送到外面的，受到法阵的灵力干扰听来已经犹如天边的呐喊。

他再次爬起，气喘吁吁道：“不！行！”

但此时他已经黔驴技穷，阵法闪出的光芒照亮了他的脸，血痕下掩盖着他的所有情绪。

他静静闭上眼，深吸一口气，灵力周游全身经脉，一股浊气拌着嘴里的血吐出。

他脚下一点，身影消失在空旷荒地中，随即响起悠长的呜鸣，和他来时一模一样。随即，这声响接着被分割成无数道短促、响亮的呜鸣。他便快了，只因他的速度剧增，每一脚踩在地上，身体都被更快的推进，压迫胸前的埙发出一声极短呜鸣。

直到短促的呜鸣声变得无法再短，法阵外已经扬起一圈圈尘土，他在高速的冲刺中找到了一个平衡点，正在酝酿下一次撞击。这次全然不是钝物冲撞的气势，他像一把利刃远离到五六十丈外，形成一道弧线重新划向法阵。

哗，一长串裂布分锦的响声围着阵法外的光罩响起，如同快刀划过布块的声音。

“啊——”月风发出一声怒号，在一眨眼的时间内，他的身体快速划过阵法外圈最边缘。所过之处，法阵最外层的白色灵力屏障全部破碎。

而他已经重新奔到十丈外，化作一道流星再次笔直冲向阵法中央。此时法阵外层的屏障已经尽数破开，他返身奔回时，毫无阻拦的重新进入了内层屏障。

阵法内的死士没有一人料到，这少年能凭一己之力破开一阶阵术外围的极阴防御，阵法中有两人当他重回阵法内时不及闪避，被撞得吐血不起，其中一人右胸的肋骨全部断裂当场气绝。

对月蝶的包围圈在他的气势下重新退回到一丈外。阵法在铜一的调度下立刻恢复阵型，而月风已经站在了月蝶身边。他挤出笑对看呆的月蝶说：“我又杀回来了。”

他将火辣辣的右手藏在身后，刚才他正是借着高速用他毫无属性的灵力覆满右手，一手扯开了阵法的灵力屏障。只是他的灵力太稀薄，无法护住整个手臂，在急速的拉扯中犹如被火烧伤。

“快给我瞧瞧。”月蝶见他右半身微微发抖，捧起他有些发抖的右手，通红无比，整只右手如被烈火烧伤，掌心甚至发黑。她立刻以灵力为伤手去除热量，随着她的灵力附上月风右臂，发出一声极轻的嗤响，跟着飘起一股白雾。

“真凉快。”他发出一声称赞，似在三伏天喝到司马夫人做的冰镇酸梅汁。

“月风先生，”铜一说，“我服了。就算五境修士，也还从没人能破开这外层的灵力屏障，可惜今天我必须带道湖谷的月蝶走，否则倒是愿意卖你一个人情。”在强者为尊的世界中，他是个信奉绝对力量的人，他对有绝对力量的强者有着说不透的信服感，眼前的少年令他再也不敢小瞧，虽是死敌言语中却恭敬起来。

“多谢抬举，你一边说卖我人情，却一边恢复加强法阵内的屏障，这样厚的脸皮我也很佩服啊。”

只见这阵法困住两人后立刻撤去了外圈的屏障，全部灵力集中在内圈屏障上，原本黄色的光壁已经金光闪闪，如晨曦般强烈。

月风心想这样下去只怕更难逃脱，身形一闪又化作一道白虹撞向敌人。他连撞几次，发觉困住两人的屏障变得坚硬无比，像一个大金罩子稳稳落在这片空地上。他心想，这阵法的屏障外围至柔，内侧至刚实在精妙，竟暗合阴阳相生的道理。

月蝶见他身影不断在身边穿梭，似乎忘了身处险境，心中不知在想些什么，脸上泛起微不可察的微笑。

铜一似乎在等被困的两人灵力耗尽，并不紧逼，可过了一顿饭功夫，月风仍然像有用不完的精力不断冲击阵法坚硬的屏障，每一次撞击都发出一声金鸣，远远飘入黑色的夜空。

高悬的圆月，静看一切变化，默不作声地将冷清的目光投下，如在看可怜的虫蚁努力凿穿大坝。

月风看着恬静的月蝶，心中焦急不减，一边冲撞一边想着脱困的办法。

正在这时有两个声音远远传来。

“司马先生好快的轻功。”

“你们打架不叫上我，也太不够意思了。”

他听两个熟悉的声音钻进耳朵，止住身形，不由露出笑来遥望过去。

只见两人正快步奔来，一个是英俊的持棍少年，一个是小山高的粗壮大汉，正是天心、天惑两人。说要打架的那个是提着长棍的天心。两人转眼就到了阵外。

月风兴奋地说：“想打架还不容易，正好差帮手，就怕这阵法厉害，你们要一起折进去。”

天心说：“好说、好说，我就喜欢硬手。”

来支援的两个铜一都认识，知道他们两不是软柿子，心想：“虽然有这近百人的阵法丝毫不怕他们几个，却要多费手脚了，不然任他们走脱一个，道术经的消息传出去可不大好。”他急忙催阵法中的死士重启阵法外的柔软屏障，他片刻间已经决定用阵内的人做诱饵，将几人一网打尽，避免有人走漏风声。

哪知天惑靠近白色的屏障，并不急，他抱着胸看了一会，一边摸着如丝绸般柔滑的光壁一边说：“师弟，别急着打架，你看，这阵法以百余人灵力启动，我们人少，救人要紧，不能久耗。”

天心说：“那你说怎么救，对面也不会轻易放人，直接动手就是了。”他说完把长棍舞成一个棍花，就往阵法跃去。

天惑这段时间相处已经知道他脾气，也不去阻止了，对月风说：“趁他扰乱阵法我们想下对策……”

铜一见天心举棍子来攻阵法，大声说：“你这个浑小子，那天道湖谷外就坏我好事，今天非让你吃些苦头。”

那天他带几名死士追司马风、天惑到了道湖谷门口，早已疲惫不堪，正是天心提着长棍突然冲出来杀了他个措手不及。他本有四境天元顶峰的修为，境界高出天心大半截，却和令一个手下被追着打，心中这口恶气一直憋着，这时正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记清楚了，你爷爷叫天心，再乱喊打烂你的嘴！”天心跃起后，一棍砸向大阵外的屏障，只听一道沉闷的击打声，数声惨叫，他随即大笑：“哈哈······知道厉害了吧！”

法阵外的灵力屏障竟然没有挡住他手中的撼天。死士被这兵刃出其不意直接击倒四人，一个脑浆迸裂，一个肩膀塌陷，还有两个躺在地上也已经丧命。铜一满脸都是惊诧，这少年手中的长棍碰上屏障，竟像碰到蜘蛛网般轻易破开。今晚碰见的对手手段都有些出乎意料。

天心把撼天扛上肩膀，“铜一，还不把狗头伸过来给小爷敲一敲。”他手中的上古神器，是女娲所制，专克无形的五行灵力，因此无视阵法的防御阵术。因此上次天心用撼天击打，徐先生也不敢托大，也用了两只手指去接。

“月蝶你没事吧，我和天惑师兄都来了。”天心仗着手中的神兵利器横冲直闯，他见月蝶站在那不动手还以为她受了伤。

“所有人以兵刃抵挡他的棍子！”铜一的命令道，他已经看出这根黑乎乎的棍子不凡，从惊诧中快速反应过来。

所有死士分别以金灵力凝聚成刺，都是清一色三尺多长，用来抵挡天心透过阵术的重棍攻击。果然他在死士的硬兵刃抵挡下再难伤敌。这些死士虽然不及徐先生的修为分毫，可全力抵挡天心的攻击绝没问题。

趁着天心大闹阵法，这百人阵法的各种精妙处天惑也看出了大概，他直摇头叹气。

月风在阵中大声问：“天惑师兄，没有办法吗？”

天惑只好咧开大嘴为难一笑。“看来还是天心的办法有用，打就完事了。”

两人正无奈，只听一个略带抱怨的女子声音远远扬来，“月风！你害我苦找。”荒无一人的小路上，有道飘逸的身影不断向阵法靠近，天惑不知是敌是友，已经凝神防备，月风听了这声音喊道：“若冰，快来救人，这帮死士好难缠。”

来人正是若冰。她突然从荒坟间跑来，天惑因此防备。等她跟月风对话、走近，天惑看清这姑娘模样，又喜笑颜开说：“原来是司马先生的朋友，难怪长的像仙子。”若冰忙与天惑见礼。天惑心里想，这小子怎么出趟门就结识了一个修为高超的小仙女。

若冰说：“这位师兄，你以后还是称呼他月风先生吧。”原来她在远处就听清了各人说得话。

天惑问：“月风？什么时候起的道号，恭喜了。”

月风说：“你们快救人，这阵法不简单，不能大意。”

若冰得意一笑说：“你这么急，难道——我猜猜——里面的姑娘就是那个你天天做梦喊的月蝶？”

月蝶听了几人谈话脸上一红，心想先前他自报道号月风还以为是在死士前瞎说，原来是真的，他叫月风，而自己叫月蝶，似乎这两个名字是一对。

月风，月蝶，风微舞蝶，蝶舞微风，原来他赶我下云梦山后，心里还挂着我。

天惑见若冰说话的语气浑不将这阵法放在眼里，心想这姑娘轻飘飘、娇滴滴的，只怕也没什么好办法破阵。

天心在阵中冲杀一阵，缓了缓发现敌手人多势众，高喊：“都什么时候了，别聊天了，这些死士不好对付！”

若冰认真说：“就是和这近百人直接拼斗也不见得赢，何况他们摆下阵法威力巨大，玄妙众多。”

月风在阵法中问：“那怎么办？你快去找帮手来吧。”

若冰又接着说：“别急，听我说完。这阵法是纯粹的金灵力凝聚，外柔内刚，但过刚易折，破阵要从里面。”

月风说：“确实如此，这阵法外的屏障致柔。”

天惑说：“月风等等，我这就攻进来。”

若冰说：“等等，我灵力属火正好能克金，你们跟我冲进去里面，再想办法破阵了。”

月风说：“那好极了，我和月蝶多谢了。”

若冰说：“月蝶不会感谢我吗，干嘛要你代劳。”她别过白皙的脖子，抢先朝阵法攻去。月风想起她背着自己从百丈高山峰下地，曾见过的白皙一片，心中一热，想到：“她老是嘴上与我作对，心里待我却真好。”

铜一见突然又来一个女子，施展掌法就向法阵屏障击去，她双手覆满红色如血的灵力，不一会就把外层白色灵力光罩融出一个破洞，跟着与天惑闯进站满死士的阵势中，她的掌法轻柔似乎轻视用的不多。

她的灵力果然克制金属性的灵力，轻松破开月风半天才突破的屏障。

铜一已经顾不上吃惊了，这无往不利的金光大阵在这些年轻修士手上屡屡失效，他已经不再怀疑这些对手的能力。

只见若冰在死士阵法间动手，如同漫舞，虽然不用兵刃，丝毫不比天心的破坏力弱。跟着天心与她、天惑合在一处。

“你是儒教的什么人？”铜一问，他已经认出这套儒教的五伦掌，这掌法的五种路数正应对君臣、父子、兄弟、夫妻、友人这五伦，每一路使出都别有特色，防、御、攻、缠、化，五种要诀组合起来足以应对所有招数。

“哼，儒教荀子是我师尊，你们这些见不得人的恶鬼还不退避三分？”若冰答道。

司马风也是第一次见她施展术法，她灵力未放开，因此察觉不出修习道术经的迹象。

铜一见三人闯进了阵法核心处，急忙调度阵法移动，与他们周旋。可不到半顿饭的时间，三人已经杀进阵法正中，与月风、月蝶汇合，这一路过来又击毙两名死士，还连带重伤了五六名死士。

天心握住棍子一段，把另一端指向铜一说：“你的阵法不过如此。识相就赶紧停手滚蛋，不然小爷的棍子可不留情。”

铜一说：“哼，黄口小儿。难道看不出是这是诱敌深入，你们再想出去可比登天还难。”

五人心中均想，难怪这么轻易就杀了进来。

天惑早有预感，破口骂道：“你个死王八，别缩在壳子里躲着。有种出来一对一斗法。”

······

月风见月蝶脸上有些泛白说：“月蝶，你没事吧。咱们五个人一定能出去。”

月蝶一直关注阵法外的情况，心中百味交杂，只是呆呆摇头，一双妙目盯着眼前的少年：他此时头发在刚才的战斗中有些散乱，随意地披撒在肩上，脸上的血模糊了半张脸，一手全是伤痕，唯有身上那件白袍光洁如新。这件白袍既然是鬼谷子送给他的东西，自然不会轻易损坏。

若冰进来后，见他满身都是伤，满眼都是月蝶，于是揶揄道：“难怪月风先生急着让我们来救人，原来是为了英雄救美。这下倒好，我们都中计了。”

“不是你说要从里面破阵吗？”天惑说。

“你！”若冰一时说不出话来。

“月风，月蝶，你们的道号倒真般配。”天心正拿着棍子四处砸去，听着这边的对话不忘插上一嘴。

月蝶见若冰气鼓鼓的，仔细看她五官俱美，身段高挑，对天惑说：“天惑师兄，这位姐姐拼死来相助，你别跟她顶嘴了。”若冰对她报以一笑，又哼了天惑一声。

月风怕几人吵开，于是介绍道，若冰是儒教荀子的亲传弟子，曾经在鬼谷派救过他的命，大家听她救了月风性命都称赞不已。月蝶更是觉得她娟丽秀美惹人喜欢。

众人正为多个好手高兴，铜一扯着阴沉的嗓子说：“你是荀子门下正好，听说儒教受鬼谷派所托保管道术经，正好抓了你去换经书。”

若冰说：“你的消息倒是灵通，不过想用我换道术经就搞错了，你抓了我儒教上下只会找你麻烦。”

铜一说：“可惜，你们没人能走脱，也没人会找我麻烦。”

他吩咐阵中死士，“金光大阵第二阶。布阵。”

“原来这阵法叫做金光大阵，难怪这所有死士的灵力都是金属性。”若冰想，“他夺取儒教保管的道术经，那么困住月蝶难道也是为了道术经了。”

五人互相背靠，面向阵法，只见大阵中死士变换站位，三人为一组结成一个小阵法，正好三十三个小阵，再结成大阵。接着阵法内外两层灵力的屏障合成一体，泛着金光的光罩与镜面一样白色光罩交织在一起，竟然渐渐凝聚成坚硬的金属。虽然死士前后损了十余人，但是这九十九人施展起阵术声势丝毫不减。

天心抡起撼天猛击过去，发出邦邦响，这二阶阵术生出的大罩子如此坚硬，他手上震得发麻，放声骂道：“铜一，你爹是个铁匠吗，打出个王八蛋壳给你龟儿子用！”这屏障显然不是灵力组成的，否则撼天根本不会受到阻碍。

“师弟，我们被困在这金属壳里面，岂不成了王八……”天惑没好气地说。

“你们的术法确实有独到之处，不过刚才的阵法不过是站好了阵型略微施展，我就让你们死前见识下，金光大阵对应二境的阵术！”铜一透过这坚硬的金属屏障说。

月蝶趁着阵法施展阵术时，已经与月风汇合灵力，一同行走了一个周天，感到灵力充沛，可以全力施展。她仔细感受阵法的灵力波动，说：“这阵法好强，竟能以二境兔髓境的神通施展阵术困住我们。”

说话间，金刚壁垒对几人紧压过来，众人凝聚灵力准备生死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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