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清 第八章 纸上谈兵论三策

叶林当然没有撒豆成兵的本事。

在叶林看来，太平军攻克武汉顺江而下，虽然号称五十万众乃是虚张声势，但能战之兵七八万总有的，其中近半是所谓的广西悍匪，战斗力和凝聚力是相当的强。

虽然南王冯云山和西王萧朝贵先后陨落，但反而让东王杨秀清再无掣肘一家独大，所谓北王韦昌辉和翼王石达开，此刻不过是在东王麾下走狗披坚执锐罢了。

两江总督西援安徽江西的三千嫡系人马一战而溃，寿春镇总兵恩长战死，总督陆建瀛仅剩两条船十七个人惶惶然凄凄惨惨逃奔江宁。

这个时候，陈胜元惠征靠福山镇一千五百人马能守住东梁山保住芜湖，那才叫一个笑话，当然，芜湖的上游首先是安徽省会安庆，由安徽巡抚蒋文庆督师守卫。

恩长陨落，蒋文庆算上自己的抚标人马手底下能凑出来的兵也就不到两千，守得住安庆？历史上太平军攻安庆一战而下，蒋文庆战死殉国。

“镇台大人，东西梁山水师营盘，仅靠大人的一千五百子弟兵，恐不能守，大人何不挥军西进，帮巡抚大人守卫安庆？若能阻长毛于安庆，芜湖自然无忧！”

叶林这句话其实只是试探，想看看这位名声在外的水师宿将，大局观胸襟眼力到底几何？

“这个……总督大人从老鼠峡败回，在芜湖召见惠道台和本镇，令我二人守卫东梁山，保卫芜湖，我辈岂能自行其是西进安庆？”

陈胜元眉头紧皱，和惠征对视了一眼，给出的回答明显是个托词和借口。

“吾儿，为父和镇台大人乃是奉总督大人之令，保卫芜湖，军令非儿戏，何况总督还是钦差大臣，被授命全权指挥两江各地兵马剿灭长毛发匪……”

惠征一脸苦瓜，如果可以，他恨不得插上翅膀跟着两江总督一起飞奔江宁，留在芜湖早晚要做刀下之鬼，这颗脑袋不是长毛来砍，就是咸丰来砍。

在惠征而言，作为芜湖的地方官守土有责，若芜湖失陷，身为道台的惠征届时被革职都是求之不来的恩赏，就怕被朝廷抄家问斩！流放充军都算是轻的！

“两位大人……今天是哪天了？”叶林冷不丁问道。

“今天？你想是在山林里吃苦跋涉乱了心神，照儿，今日乃是咸丰二年（乙亥年）十二月十七。”惠征脸色尴尬，这嫡长子从小可是神童，七岁就中秀才，如今日子都过糊涂了不成？

叶林闻言楞了半天，醒悟过来大清用的可是皇帝年号和天干地支，掐着指头算半天，得出结论是咸丰二年十二月十七，换算成西历乃是公元1853年1月11日，卧槽！光一个农历和西元纪年换算，直接让他少了一个月的时间！

在叶林的记忆里，前世太平军石达开作为前锋，1853年2月20日从九江挥师顺流而下东进，24日占领望江和小孤山，28日安庆城破，3月4日抵达芜湖，3月8日陈胜元兵败殉国，芜湖失陷。

原本叶林以为现在是十二月十七，自己还有两个多月的时间，结果农历和西元一换算，好么，距离石达开从九江出兵，满打满算就剩一个月了，如果一切照着历史发展，一个半月后陈总兵就要战死，芜湖就要完蛋！

“爹，镇台大人，如今时不我待，守安庆必守小孤山，若安庆不保，东西梁山和芜湖断不可守！”叶林脱口而出。

陈胜元和惠征闻言面面相觑，俱是一声叹息，却都摇着头苦笑。

“吾儿，好教你知道，总督大人武穴老鼠峡兵败退回，途径安庆，抚台蒋大人恳求总督留下来一起守卫安庆，总督大人闻言一言不发，径自乘船顺流直奔江宁。”

惠征对儿子的见识是赞赏的，但连总督大人都不肯留下来守卫安庆，显然认为安庆必不可守，他两江总督的总督衙门是在江宁，所以总督回去守住江宁才是正题。

至于安庆，那是安徽巡抚蒋文庆的地盘，地方官守土有责，当然该各司其职，各守其责！

陈胜元心里自然是在骂娘，作为福山镇总兵，乃是苏州府常熟福山的镇守官，顶头上司乃是江南提督，虽然两江总督可以节制两江所有提督总兵，但总督并不是巡抚的上级，督抚其实是平级。

所以嘛，安庆是巡抚蒋文庆的职责所在，但不算是两江总督的必守之地，反而是江宁更为重要，不客气的说，从九江到江宁沿江各地俱失陷便又若何，只要能守住江宁，陆建瀛就能保住自己的脑袋！

总督若留在安庆督守，等于是替安徽巡抚顶雷承担责任，何况安庆虽然是长江重镇要地，但兵不满两千，将没有几个，靠蒋文庆这种家伙能守安庆？

叶林不知道的是，当初蒋文庆是坚决反对陆建瀛调兵西进去九江迎战太平军，尤其陆建瀛调的是原本驻守安庆的寿春镇总兵恩长所部，这打赢了万事大吉，一旦输了，等于让原本防守安庆的人马少了一半！

结果志大才疏的陆建瀛果然一战即溃，总兵恩长奋勇杀敌，毁敌船数十艘，然寡不敌众，兵败战死，这陆建瀛是见势不妙一溜烟跑了，却扔下兵微将寡的蒋文庆凄凄惨惨困守安庆。

历来督抚都是各不相让明争暗斗居多，朝廷也分而治之乐见其成，陆建瀛作为两江总督钦差大臣，调兵迎敌乃是正大光明的举措，但不知彼不知己，一味浪战，如今兵败导致长江中下游局势岌岌可危。

“爹这么一说，孩儿明白了，总督不肯替安徽巡抚背守不住安庆的黑锅，所以一溜烟跑回江宁，本来江宁才是他总督衙门所在，大义名分都说得过去……”

“既如此，吾有三策在此！”叶林一本正经的道。

“三策？且说来听听！”惠征和陈胜元异口同声的喊了起来，所谓病急乱投医，不过如此。

“下策是按着总督大人的吩咐，守东西梁山水师营地保卫芜湖！”叶林斩钉截铁，必须打消眼前这两位留在芜湖玉石俱焚的念头。

“虽是下策，却是惠道台和本镇的职责所在，愿闻照祥的中策！”陈胜元嘴唇微微颤抖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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