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脊小轩 初遇

天已经很晚了，昏暗的烛光里，一个少年读书的背影映入他眼帘。

“这是哪儿啊？”他记得自己不久前与挚友会牟因为侮辱仙界律条一同被贬，怎到这小屋子里了？这小孩儿是谁？

“喂！小孩，这是哪儿啊？”

“啊！！！你是谁？”少年被吓一跳，这偏废的阁子，除了探望他的祖母从来没有旁人来过。

好吧，大半夜从背后叫人确实不太好“别紧张，小孩，真要说起来我也算是半个神仙，你先告诉我这是哪？”

“谁知道你是仙是鬼？你要真是神仙，怎么会出现在这儿，神仙不应该在天上待着吗？你来我读书的阁子干嘛，你到底是谁，不说我要喊人了！”

“哎哎哎，你这小孩脾气怎么这么大，看你的样子，好歹是个小书生呢！怎么这么胆小呀。”他依旧嬉皮笑脸。面前的小孩儿，十七八的样子，一身粗布衣，梳了个书生髻，长的倒是怪好看，就是脾气差了点，嗯看来这里是他家了，这小屋子倒是真寒酸，这么小的地方，满满当当的放的全是书，只点了一盏小小的蜡烛，他只得随便找了一摞书，就坐了下来。

“我是天上下凡的神仙，来民间体察民情的，这不刚下来就到你房间了吗？”而被贬下凡好像和体察民情也没差太多，对，就这样。

“真的？”

“骗你干嘛？”这小孩还挺好玩。说罢，见少年稍有松懈，就接着问“小孩儿，你叫什么名字？”

“我姓归名有光字开甫，杜甫的甫，祖母他们都叫我归湘，敢问先先尊称”见面前这人也不干什么，看起来也不像是进来的小偷，归湘的敌意也没那么大了。

原来这小孩叫开甫，不过他哪里知道杜甫是谁，听起来倒是真不错，便接着又说，“名字过是供人叫唤的东西，我也没个爹娘给我取名字，你随便叫我什么都好”

“这使不得，祖母说对人一定要叫尊称怎么能随便叫呢？”

“我没骗你，我真的没名字，要不，你给我取一个”

“我和你无亲无故，怎能随便帮你取名字！”

“反正你也是我在我在凡间看到的第一个人，看你也是个读书人，这名字嘛，你就随便取一个呗！”这说的倒是真的，他确实没有名字，爹妈也不知道是谁，他从记事起就一直漂泊于天界之间，连会牟都是直接叫他浪荡子，他也懒得给自己起个名字。不过在这凡间，有个这么有趣的小孩，起个名字倒也无妨。

见这小孩还在犹豫，就随手递扔给他一本书，“喏，你不愿意起，那就从这上面随便找一个吧！”归湘看了一眼，是一本诗经，他打量着眼前的“神仙”，虽然在一堆书里坐着，但依旧能看出他身量很高，身上的是一件黑袍红绣，天太黑分不清上面绣的什么，一脸的戏谑样，眉毛都是轻挑着的，不过眼睛很好看，映着烛光一闪一闪的，其他的就看不清了。

“小孩儿，瞧着我做甚，本仙长的好看吗？”

“什，什么嘛？”归湘连忙转头，翻他扔过来的那本书，那是一本《诗经》正好翻到《卫风淇奥》，看到：有匪君子，如金如锡，如圭如璧，宽兮绰兮，猗重较兮，善戏谑兮，不为虐兮。“你看这个如何？”

他挥挥手，书就飞到了他的手里，在归湘震惊的眼光中，他撇撇嘴说：“这写的是什么。”

归湘定了定神才说道：“这是形容君子的一篇古文，您觉得金锡如何？形容君子的德行，如金如锡，圭壁如何？形容君子的节操如圭如璧。”

“唉，别别别。本仙以后浪荡天涯，不读书不入仕的，讲什么德行节操。担不起这么好文邹邹的名字。”

“那猗重如何，倚车听风声，不觉已自眠。”

“听起来倒是不错，不过感觉还是太文气了，倒不如反过来念。就叫重猗”

“倒是第一次见识到是这样取名字的。”

“没见识的多了，天太黑了，给本仙找个睡觉的地方吧！”重猗说罢便要往门外走。可还没出门，就被弹了回来。

“啥东西呀？怎么出不去。”重猗又试了试，这屋子像是有一道屏障。不会吧！难道自己是被降为这个小阁子的灵神了吗？这么惨的！

灵神一般是经过仙人建造的建筑，经百年孕育才会有，当然，他也听说过天上的神仙直接被贬下凡做灵神的，这可不是什么好差事。等于是在历劫回天界之前都要保护这个小阁子，但这小阁子出了什么差错，灵神便会受损，回天界的期限定是要延长。最最悲催的是，没有建筑主人的允许自己是不能离开这里的。天呐，仙界大名鼎鼎的我一世英名就要毁在这里了吗？

“这位神仙，怎么了？”

这个凡人应该不知道灵神的事吧，嗯，说不定呢，“额，那啥，咱俩初次见面也是有缘，我决定了，与你结为结拜兄弟，从此我一生漂泊好歹也有个牵挂，若你遇到困难，本仙一定二话不说，两肋插刀来救你怎么样？”先与这小孩结拜为兄弟，跟随他本仙就能随便进出了。重猗的如意算盘打的梆梆响。

归湘愣了一下，他自十岁便读书轩中。自然也没什么朋友。他知道，自己家道中落，祖母把全部的希望都放在他能读书入仕上，于是愈加刻苦读书。同龄人都笑他是书呆子，自然不愿与之结交。而这个不认识的自称神仙的人上来就要跟自己结为兄弟。叔叔，伯伯们就是兄弟，整天为了祖母的嫁妆遗产闹分家，有时还要打架。那要兄弟到底是做什么呢？

“想好了吗？小孩儿。”

“抱歉，先生，你我素不相识。若您真是神仙来体验民间，我自是荣幸。但结拜为兄弟一事，并非小事。还是过后再说吧。”说完便虚握拳给重猗做了个揖。

“你就没什么哥哥弟弟的吗，本仙神通广大，与我结交你肯定不吃亏的。”

“那……你能复活人吗？”

“………，凡人自有命数。再来神通广大的神仙也不能随便决定人的死活，懂吗？”

归湘的眼睛黯了一下，他其实有十几个哥哥弟弟，但是他却不愿与他们往来，因为他们成天只知道找祖母要钱。母亲早已病逝，父亲整日埋头于官府。他讨厌让祖母烦心的兄弟们。

“算了，是我唐突了。先生不必多言，只是归湘何德何能与神仙做兄弟，还望海涵，先生请自便。”

重猗愣了愣，这不对劲啊！从地上重回天上的神仙们都说凡人只要知道他们是神仙，逗会跪下磕头做揖，恨不得要认他们当爹娘，一个劲儿的请求许愿，不过其实神仙是不能随便帮人实现愿望的。但这小孩怎么就这么与众不同呢？唉，没办法。只能先在这儿将就一宿了，明天再想办法吧！

他把一堆书稍清理了一下，腾出一块睡觉的地方，就径直躺了下来。归湘见他如此，倒也并不多言，转过头去继续背他的书，这四书五经他不知背读了多少遍。但他还是勤勤恳恳的一遍又一遍的念。

呵，这小孩倒真有意思。不管他了，睡觉！

又过了三刻，那昏黄的蜡烛也不再燃烧了，现在黑暗笼罩住阁子。狭小的空间里，归湘只能听到重猗淡淡的呼吸声，摸索着整理完书籍，心想现在回房会惊扰祖母的，还在这里将就一宿吧。本来地方就不大，还多个人。不过，他真的是神仙吗？书中都说神仙神通广大，一身正气，威严不可冒犯。怎么这人看起来这么不一样？倒像是从哪混进来的浪荡子。

黑暗中，归湘将一张薄毯铺到地上，盖上外衣，外面的竹子嗦嗦作响，偶尔会有几声咕咕鸟叫。一阵冷风从窗户吹进，归湘看了看重猗的方向，微弱的月光之中，他高大的身量挤在轩中的一角，能看到他的脸很白很干净，看他刚才的言行应该是一个良善之人。又是一阵冷风吹来，重猗缩了缩翻了个身。归湘于是赶紧闭上眼睛不再看他，不知不觉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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