裁命殇 第十四章

接下来的几天郭大侠都有些蔫吧，这天他俩去鹿岛收拾东西，陈昊青看他萎靡不振的样子直接把他拖到阳台上递了支烟过去。

“怎么回事儿？”陈昊青问。

郭大侠没开口说话，表情有些烦躁，伸手接了烟，就开始猛吸，三两口一只烟就快见底了。

陈昊青也没逼他，就像郭大侠了解他一样，他大概也能猜出来郭大侠在烦什么。

他也慢悠悠的点了支烟，反靠在阳台的栏杆上，脊背勾出一条有力的弧线。

今年的夏日好像格外的漫长，绚丽的阳光落在他半扬起的脸庞上，又跌进他深色的眼眸中。

“少爷，我觉得我配不上人家。”郭大侠脸上没有一点平时的不正经，他脸色严肃，眉头皱起，反而难得露出一点点天师威仪来。

陈昊青低声嗤了一声，“那就拉黑别再联系。”

郭大侠一顿，无比烦躁的揉着自己的头发，“你就不能出点好主意吗？要是能拖黑我早拖黑了。”

“我这主意还不够好吗？不是说了吗，作为一名合格的前任就要像死了一样。这样等以后她结婚生子的时候，应该会在心底真诚的感谢你的音讯全无。”

“什么前任不前任的，我这儿都还没上岗就业呢，就被你归为垃圾直接分类了。”郭大侠没好气的喷他，“结婚生子，结婚生子，你脑子里净是些阿堵物。”

“结婚生子怎么成阿堵物了？你能不能好好把书看完在说话。”陈昊青摸出手机来，继续说道：“你既不甘心就这么放手，又觉得自己一生穷命，怕委屈了人家，对不对？”陈昊青咬着烟，一手操作着手机。

郭大侠肉眼可见的沉寂下去，指尖的烟火慢慢的猩红，“我从小兜里连一百块钱都存不住，以前我还有侥幸心理，把钱东藏一点，西藏一点。不带在身上，想着这样估计就不算我的了。”

他声音低了下去，“结果怎么着，那些钱要么莫名其妙的被水泡的稀烂，要么就不知道怎么凭空消失了。”

“后来我又想着，是不是把钱存到别人户头上，这样就不算我的钱了。”他笑了起来，又抽出一支新的烟点上。“我就拿了你的卡去存，结果你们的钱跟我的钱一起没了。”

陈昊青还记得那事儿，他和云徵那次被郭大侠坑的吃了整整一个月的馒头。他也跟着笑了起来，“后来云徵有一次晚上做梦说梦话了，梦话都是不想吃馒头，想吃包子。”

郭大侠靠在在阳台的栏杆上，眯着眼睛看着湛蓝的天空，“是啊，所以我怎么跟她在一起啊。”

“听清楚了吗？”陈昊青对着手里的手机说了一句。

郭大侠迷茫的转过头来看着他，“什么听清楚？”

手机扩音器里传来一声柔和的女声，“谢谢昊哥，我现在立刻过来。”

“OK，地址已发送。”

说罢陈昊青看着僵硬石化的郭大侠，没说话，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

话说完，陈昊青走的飞快，背后传来一声怒吼“陈昊青，你这个王八蛋！”

若是前几年，陈昊青或许会认真考虑一下闻雅意和郭大侠身份差距的事情。可是，现在，陈昊青觉得，相爱的人不抓紧时间在一起，反而因为这些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东西产生隔阂，那太傻了。

他将车钥匙插进锁孔里，脸上带着几分寂寥。所谓的身份、财富、地位在死亡的面前像一层淡淡的灰尘，轻轻一拂，就涤荡开来，生命的天平上就只剩下你的灵魂。

这点上闻雅意和云徵看的比他们俩透彻的多。

等陈昊青快到家的时候，手机上收到一条闻雅意发来的信息，“谢谢昊哥。”

陈昊青笑了笑，他现在已经一只脚踏进阴间了，以前他觉得重要的事情，现在看来都不怎么重要了。

这么想着，这时候陈昊青倒是有几分后悔当年强行送云徵去留学了，他叹了口气，如果不那样他们还能多出一年多的相处时间。

一路思维翻飞，陈昊青回到家的时候，时间也还早。他将路上买的一些食材水果之类的塞进冰箱。

这才看向在茶几上奋笔疾书的某人，桌上堆了一大堆卡片，纯白打底，烫金的的纹饰。

陈昊青挑了挑眉，是订婚请柬。

他记得当年，他们确实是准备订婚的，可惜......

他徐徐的走了过去，拿起一张来，只见上面认认真真镌写着他和云徵的名字。

“你回来啦？”云徵猛地看到面前坐下来个人，惊了一下。随即又笑着将手上已经完成的一张请柬收拾好。“请柬我都快写完了，你还说你下班以后就来和我一起写，结果还不是得靠我。”

陈昊青沉默又温柔的盯着他明亮的眼睛，“恩，是我的错，你想怎么惩罚？”

云徵一只细白的手撑着下颚，皱着眉头，似乎真的是在认真思考应该怎么惩罚，“要不，罚你当我的模特儿，让我画一幅素描？”

陈昊青自然没有不应的道理，“需要我换身衣服吗？”。

他还没来得及换家居服，身上还是一身浅色衬衣，衣服贴着脊背的线条往下收紧，显出劲瘦的腰腹线条。一双长腿裹在西裤里，又长又直。

即使看了这么多年了，云徵依然觉得双颊发热，他摇了摇头，“用不着，就这样吧。”说着他就溜到一边拿起了自己的画笔和本子。

灯光微暖，勾勒出俩人的轮廓，陈昊青没有刻意的凹造型，反而随意懒散的靠坐在沙发上。云徵细长的手指捏着一只画笔，微微垂着头，露出一截优美的脖颈。

“之前我强行送你去法国留学....你恨我吗？”陈昊青声音低低的。

云徵手上的画笔微顿，杏眼微睁，仿佛有些诧异他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

“唔.....当时是很生气的，特别是在异国他乡完全陌生的环境里醒来。身边一个认识的人都没有，”他抬起了脸，暖煦的光柔和了他的五官。

“当时觉得你真的太狠心了，甚至认为你一点都不顾及我的想法，像扔垃圾一样把我扔到法国。”他抿了抿唇，皱起眉毛。

“刚开始那段时间特别的伤心，可是，后来就渐渐的知道了你为什么这么做。”云徵弯了弯唇角，又继续拿起画笔，“你希望我能够成为自己，长出自己的翅膀去看看世界，能够朝着自己的理想飞翔，而不是永远躲在你的羽翼下。”

“而且别离，不只是我一个的痛苦。”他的声线平静，掩去了异国他乡里，无数个辗转难眠的夜晚，无数个在学业艰难里的崩溃，无数个荣誉加身时候眺望东方的眼神。

陈昊青喉结滑动，将视线落在他的发顶。

“对不起”

“但是再来一次，你还会做出一样的选择。”云徵水润的眼睛里含着几分戏谑。

他们彼此都太过了解了，陈昊青轻笑了一声，“不，不会。”

“啊？”

“舍不得”

陈昊青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他身边，将他整个人都圈在怀里。下巴放在他的发顶，缓慢的摩挲着。

客厅里的空气中流动着温馨和安宁，他们俩人都没再说话，静谧里只有画笔在纸上勾画而起的沙沙声。

这段时光仿佛就是陈昊青的前二十多年的缩影，日复一日，他和云徵就这么互相依存的生活着，他沉溺于这样安静的甚至有些无聊的生活。

他以为他的生活，会永远像这样流淌下去，慢慢的，直到时间的尽头。

可是生活像个荒诞的小丑，在最平静的道路上布满了陷阱，一不小心踩落，就是无边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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