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一袭玄色长袍,两袖宽大几乎要垂落到地上,长袍上有赤色的团绣龙纹。冥界尚玄色,敢将玄色赤纹龙袍穿在身上的人,独有一人,那就是冥界帝君。
叔林风喉头颤动,刚才的笑意瞬间收拢,脸上一层淡淡的说不出的压抑和严肃。巫马子昱曾告诉他,冥界这一任帝君,性情暴虐,喜怒无常,尤其喜欢挖人心剖人肝。
他冷颤一下,后脊背发凉。他的头僵住不敢转动,只是眼珠子从下到上,从左到右转了一遍,看了一眼所在的石殿,这恐怕是冥府里的一处神迹。
幽深的石殿里,岩石造就的石柱并无鲜艳的色泽,灰色模糊。殿内原本只有几处摇曳着的烛火,此刻因烛燃烧待尽,也愈发昏暗了。
数十根两人三人才能合抱起来的柱子,顶撑着这座山前巨大石殿。石殿上空有一圆形洞口,不大不小,露出幽蓝的天空,斜射下来的朦胧月色光柱,笼罩在男子玄色长袍上,竟然有一种说不明的神圣感。
男子缓步走来,似乎有话要说,身后的青龙腹中发出“轰轰”闷响声,显然,青龙不喜欢被晾在一旁。
“愚蠢的……人类。”青龙缓缓吐出几字,它呼吸沉重,似乎每一字都是从牙缝中挤出来。
苍老的青龙,身上的鳞片渐渐失去了光泽,而后皱起缩小,庞大且渐渐衰弱的身躯每挪动一寸,就会发出碾压过树枝那样清脆的嘎吱声。
只有老龙自己知道,暮年已到,行动迟缓,脆弱的骨骼早已无法支撑它沉重的身子,连此刻抬起头部,都颇为费力。
“让我来处置他。”男子将手一摆,示意青龙不要再往前移动。
“你得罪了龙族”,长孙明越扭过头来说道,“我,长孙明越,替天行道,这就将你处死。”
长孙明越手腕略微转动,四指向外旋动随即回收至掌心,握成一拳,用力一紧,长而尖利的指甲扎向皮肉。
叔林风的身子突然毫无征兆飘了起来,一股不可见的力量汹涌澎湃,缓缓将他裹着。随即像是抽干了空气一样,他脸色先是涨的通红,随即青紫变化,开始是因为惊慌,而后是强烈的窒息感。
他两手抓向自己的脖颈,试图掰开那双无形的手,可是手上的劲越来越小,脑袋胀的昏,呼吸不上来,一口气也不能下肚。
不一会,他两眼晕眩,眼前忽显金色星光。
苍老的青龙,自然是信任长孙明越的,既然帝君决定出手,必定会将事情做得圆满。青龙缓缓移动身子,拖着长长的身躯,鳞片与地面摩擦,呲呲响动,退回巨大的岩洞之中。
那岩洞高余百尺,像是天然而成,石壁并非光滑平整,而是坑坑洼洼,如同有人故意戳破了一个个岩石泡沫般,远远看去,还能瞧见地上不少向上各色各样的凸起的石笋。
但这一切,叔林风都无法看到了。
就在青龙缓缓没入了岩洞之中,叔林风猛吸了一口气,肚子向上鼓胀了一会。
无形的手松开,澎湃的气力将他缓送到长孙明越跟前。
“叔林风,我们还有交易,本君自然不会让你一死了之。”
叔林风注意到,男子换了一个自称,而不是我,比起平易近人的“我”,“本君”更能突显男子的身份和地位。这并非主对客的态度,而刻意强调尊卑之分,主仆之道。
这个叫长孙明越的人,就是给他下第一个订单的主顾。高傲冷血的至尊之躯,里头居然藏着一个让人唾弃的邪恶之灵。叔林风,想起男子给他下达的订单是,取白泽之地烛龙首级。
一时迷了钱财的他,为了交得起房租,挺而走险,独闯冥府,以为能捞到一票。没想到,原来是个陷进,长孙明越挖好了坑,就等他这只涉世未深的兔子一蹦一跳进来,当背锅者。
惩罚?戴罪之身?
谁是那个要惩罚他的人?
是那个长孙明越,人人见了撒腿跑,神兽灵兽见了呜呜求饶的帝君大人,提剑了结他吗?或许不用剑,一根手指就能灭了他。
人人自危,人人自顾不暇,为什么这人却可以一面当善人,一面当恶人。他,偏偏就是被惩罚的那一个。
“本君想,你一定很疑惑,为什么这几日总有人和你说,你屠龙是错。本君说与你听,在这个世道上,无所谓绝对的错与对。你若是站在光的一面,为民为大众,匡扶救世,那便是世人称颂的一方;你若是选择站在暗的一面,为己为私仇,屠戮生灵,那便会让世人唾骂千年万年。”
长孙明越眼里闪过一道犀利的光。
“冥府里有个无名组织,在四处收集神物,想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他停顿一下。
然后继续说道:“龙是世间灵兽,也是神派下来帮助驭统四海八荒的得力臣子,但是它们现在迂腐不堪,死守拥有至高神力的十二个宝物,不肯交与出来。”
他手指轻轻一点,石殿中多了几个虚若镜像的十二个东西,形态各异,色泽不一,有大有小,但都不是实体。
叔林风冷冷道:“所以,你要我去帮你屠杀这些守护神物灵兽?”
长孙明越没有点头,也没有否认。
“你将我视作手中的棋子,取胜的武器,用过之后,随手一甩,便让我当了你的替罪羊。龙既然是灵兽,便不能随意杀之,你让我屠杀龙,然后夺取那神物。你不会遭受谴责,不会有人惩罚,而我则是背负骂名的那一人。”
先前已有人提醒他,龙不可杀。他还有些不信,长孙明越的话倒是让他明白了,祥龙为灵兽,守护的是神物,神物一失,天下大乱,到时屠龙者就是人人喊打的那一个。
若是取一般烛龙首级,最多被列为违法分子。
若是取烛龙族中,视为灵兽的那一个的首级,那岂不是要遭天谴。
哎,人有高人俗人庸人之分,龙也有等级之分,他长叹一声,自己就是那个毫无本事的庸人。
“比起背负骂名让你罪恶感颇重,本君有一法子能减轻不少。”长孙明越手指变动,似是在结印,随后叔林风背后涌起黑色翻滚的雾气。
黑雾无色无味,随风而动,随术法而动,凝聚成一股手腕粗的条状物,冲入叔林风口中。
叔林风还没有明白眼前发生的一切,被一股强力打开了嘴巴,吞入了奇奇怪怪的东西,一声饱嗝后,耳畔传来声音,嗡嗡嗡,似是蚊子在耳边扇动翅膀,让人烦躁不安。
“虫蛊,最听话,你若是不按本君说的做,便会被它折磨得生不如死,本君有的是时间,让你慢慢想。”
叔林风不但耳朵不好使,那嗡嗡嗡之声绵延不绝,好似涌来千万只蚊子,他恨不得啪啪全拍死,可眼睛也看不清了,视线越来越迷糊。
终于,他在耗尽最后一丝力气,也没有抬起手臂挥向耳边,脑袋反而往下一沉,昏睡了起来。
此时灯市已开,各式各样的花灯装点了整个洛阳城。花灯用竹架子搭建,外头敷上一层薄薄的纸,纸上绘了各色图案,有飞天祥龙,有龙凤呈祥,有玉兔抱灯,有鲤鱼跃龙门,中间燃有一红色火烛。
上元节,观灯吟游之人颇多,但过了赏灯之处后,往城郊那一片看去,一场前所未有的祭祀仪式慢慢开始。
自从叔林风掉下楼后,凌月和巫马子昱两人着急得不行,击退黑衣刺客后,救赶忙到他摔下的地方搜寻。
可那屁大点的地方啥也找不到,凌月本来还期望能找到从叔林风身上掉下的小碎布,可是几番找寻,翻了个底朝天,也没发现他的半点身影。
怎么会了?一个大活人,即使摔下来,死了也有尸体,没死也总会说两句话,蹦跶两下。凌月两手叉腰,百思不得其解。
他们二人将秋望楼前的一条街,仔仔细细里里里外外,能看的地方,能找的地方,但凡有一只苍蝇能混进去的地方,都找了一遍,还是没有。
叔林风是个傲骨之人,从不轻易认输,此番来地府一趟,他的活还没开始,莫非就假死逃之夭夭了。此想法刚闪入脑袋,立马让巫马子昱否决了,不可能,按叔林风的脾性,假死这法子,不是他的作风,且他一直想要证明自己,怎么可能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忽有几人骑了马,远远就吆喝着“闪开,闪开”,鞭子在马的上空甩的啪啪响,将要撞上一过路人时,一人勒马破口大骂道:“你大爷的,若是我赶不上祭祀仪式,等我回来后,有你好受的。”
这人骂骂咧咧完后,才调转马头,赶忙跟上前面的那几人,看他们快要出了城门,马鞭甩的更响了,其中一鞭子直接甩在了马身上,那马痛嘶鸣叫,放开四蹄,直冲而去。
两人一看,有些蹊跷,决定悄悄跟上前。
好在二人皆会术法,到不需要策马狂奔。片刻之后,就到了城郊的祭祀之台。
台上的青铜尊器,巨大无比,远远便能看见,尊器周围立有几个发出火光的石柱。
祭祀台下黑压压一片,静寂出奇。台上一人身披宽大的兽纹长袍,手握一短木棍似的东西,口中念叨着什么,念几句挥舞就挥舞几下。
较低处的台阶上,一群同样怪异服饰的人,盘坐在地上,伸出双手挥舞,与台上大祭司的动作相互呼应。
在离祭祀台不远的地方,一人玄色长袍,与身后青铜尊器投下的巨大黑影几乎融为一体,苍白的脸色连同横放在小腹前的同样苍白的手,好似漂浮在空中。
虽看不清那人样貌,却能从他站立的方向看出,他目光所投向的地方,是祭祀台上一个水晶冰棺上。
水晶冰棺周身寒气逼人,里面躺着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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