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片番薯园 28.莫忠二

傻花依言带着莫忠坐了5路趟公交车到达南站，本来很近的路，但几经打听，好不容易在一条小巷子里找到了一医院区。

城市话已学得贼溜的傻花不想过多向人打听路，她的观点是，出外要处处装着自己是城里人，不能让别人听出或者看出你是乡下人甚至是山里人。她说只有这样，才不会遭受欺负吃亏，这也是保护自己的重要方法。实在不行了，非要问了，也只是问个大概，简简单单地询问了一下方向，没有打听具体的方位和某种显眼建筑物旁边，就自己来探索秘境了，因此一路过来，虽然很近，但颇费了一番周折。

但莫忠却觉得她说话很难听，有点装腔作势故弄玄虚的味道，还是家乡的口音亲切舒服。

一个穿白大卦戴眼镜的年青医生接诊了莫忠，在听了几番莫忠浓重口音病状介绍的话语之后，好不容易明白了整个过程。

莫忠自他上了镇上的重点初中之后，莫小平希望他能够考上全县最好的高中，或者初中专，最低限度也要上师范，于是每每有空，就给他说教，诉说家里条件不好，只有读书才是出路，读书要刻苦，要向村里林爱寿一样，方能得到金饭碗，告别农家这种面朝黄土背朝天靠田吃饭的生活。

这样造成莫忠学习压力过大，为了确保成绩班级第一，在别人熄灯后，死脑筋地莫忠都一个人到教室里秉烛复习和预习功课。早上也是早早起来，有时竟然在四五点钟，一般情况下六点钟就起来了。每当他感到劳累要睡觉时，都想着要脱离农家考上好学校，为家争光这些事，于是就硬撑着起来。

有一天实在熬不住了，在寝室里晚上9点多躺下睡着了，深更半夜之机不知被什么惊醒，莫明其妙地坐起来，双手拿起枕头扔向了对面一侧，扔完后躺下来继续呼呼大睡，第二天醒来自己浑然不觉。在隔壁床的同学陈成提起，才发现有这回事。

这段时期最是莫忠这个年龄段的孩子，长身体最需要睡眠的时期。由于过分紧张，他成绩不但不见好，反而退步了，这也让莫小平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半年后，莫忠出现了失眠、走神、头痛等症状。

医生最后的诊断是，莫忠患了神经衰弱，必须马上休学，进行治疗！傻花犹如晴天霹雳，傻了眼，眼泪不断地挂下来，原来给孩子过重的负担，付出了对他还有整个家庭如山一般沉重的代价。

莫忠毕竟还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孩子，要承受这样的病情的折磨，这一般可是属于成人的病历。莫忠也开始了为期一年的治疗。

当时是傻花特意请了七天假，到家来安顿他的生活，办理相关事宜。她和莫忠到医院里打来医疗证明，拿到学校办了休学手续，“噔噔”坐三轮卡到达了家里。

傻花对他是千叮万嘱，接下来一年就是玩的任务，而没有学习的任务，包括看课外书什么的，也要统统弃置。还好，经过医生的那番话，莫忠终于放下了书本，而关于什么中考，要上重点高中那些事，那是属于明年的，当然得全都抛下。

对于傻花而言，医生的那番话给她感触良多。她知道是给孩子的压力太大了，不但造成了他自卑感，还造成了他这种超过他负荷的压力。更为重要的是，她隐隐约约的感觉到，这样学习的效果并不好，不然成绩何以至于会一落千丈？傻花责怪了莫小平，说他这么多年了，还是个大老粗，不懂常识，只知道给孩子加压，不了解他在这个年纪所受的承压能力。

还好，当晚，莫忠依照医嘱吃了药，终于睡着了。在陪他度过几天后，要求他记牢下次就医的时间，傻花就又到城市里打拼了。

在这一年里，莫忠要定期到医院就诊。由于医院是在效区，长途坐到汽车南站要转公交车，莫忠从家里出发，到就诊完毕返家，一般都要二天。

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莫忠从小与莫愚相偎相依，初中才十四十五岁的孩子，就到集镇上上学，一个人学习生活。如今，在这样的年纪，就过于独立地这样来回，每天一大早到村口坐三轮卡，有时莫小平或者莫愚会过来送他。坐到集镇上之后再坐到城市的长途公交，到站后，再转城市公交到达医院，挂号就诊，然后再坐公交到达傻花的厂里，这样的生活周而复始。

一路上的一草一木，每个风景，每个站点，他都了然于胸。而其他的孩子要么在校园认真攻读，准备中考，要么就是山上或者溪水里，玩得热火朝天。

他每次下来时，都有到傻花的厂里，多则玩10几天，少则5-6天，每一次回家前，顺便再去医院就一次诊，这样一趟来回，能够就诊二次。有一次他还到郑小春家过了一夜，当天晚上，全家人围坐在一起闲聊，话题就围绕着张亮亮的山地车被偷的事展开。车子是亮亮在五马街摸奖时摸到的，亮亮怪张和正又喝酒人，中午人都在家里，被贼溜进来“白闯”偷走。但张禾正居然有了一份正经工作，骑人力三轮车拉客。第二天早上莫忠告辞出来去医院时，小春安排他给骑送了出来。到达阳岙车站后，莫忠给了他几支烟，他以为莫忠也有抽的。

在就诊时，傻花由于工作，走不出来陪他，一般都是莫忠一个人单枪匹马去的。他去时，听从其他上辈人要用香烟来孝敬医生的意见，买了几支牡丹烟（当时香烟还可以几支几支的买）同病历药丸等一起放在傻花给他买的一个黄色小皮包里。就诊时就一古脑儿全部递给就诊的吴医生。吴医生是个烟鬼，来者不拒。还好，对他的病情，倒问得详细，看得细心。

呆在傻花厂子的日子里，莫忠不敢走远去逛，怕走丢了，顶多到外边公交终点站一带活动。他走的最远处，仅仅是到一个新建的住宅区门口，在一个小书摊里买来几本《读者》、《海外文摘》和《收获》等志来翻着看看。

没事时，就帮傻花洗衣服，或者同她厂里的男同事调调侃，打打闹。傻花有一个叫小包的男同事，莫忠觉得他心术不正，虽然长得高高大大的。有一次洗澡时穿着短裤站在厂门口，用自来水冲，洗了整整一个小时，还把身上洗下来的污垢拿下来给莫忠看。一边在写澡，一边跟莫忠开玩笑说，要搞站在远处新房子门口的老板的女儿。还有一次莫忠在睡觉时，他过来掏莫忠的小包，莫忠在醒过来之后，察觉到了这个事情，但他假觉还在入睡，不敢声张。因为怕他打人，或者身上有刀会杀他灭口。再说是妈妈的同事，弄不好闹成个撕破脸皮，让妈妈难堪。

待他出去后，莫忠急急的查看自己黄色小皮包，还好没发现丢什么东西。其实里面就是病历和几瓶药丸，还有几十块钱。可能是他看不上这数量稀少的钱，不然早就下手了。打开他这个年纪背包的人，肯定是图财。

在这段日子里，情窦初开青春萌动的莫忠暗暗喜欢上了鞋厂老板的千金，即小包说得那女孩。她跟他差不多年龄，梳着小辫子，清澈的眼睛看过来时，会满室生辉。另有姣小柔美的身子。

她会跟工人们闹笑，没有一般城市孩子的清高，让人觉得象一个邻家少女。她估计也是上初中，傻花的同事说她上的学校就在附近的十七中学。

在大部分时间里，莫忠看到她都是跟爸爸在一起，坐在厂里办公室玩耍，极少有拿起书本做作业的场景。到点时，莫忠会看到她拿起书包往外走，一个人时嘴上也是挂着笑意，让人觉的非常亲近和喜欢。

有时她看到莫忠会笑起来，木讷的莫忠却一直不敢跟她说话。莫忠有一次还发现她在偷看他。其实寂寞的他是多么想有这样一个女孩子在身边说说话玩玩乐啊。如果比他低一年级，还可以教她做作业。莫忠想，不知道她的画画还有书法水平怎么样啊，这个方面可以互相切搓。

她跟莫忠一直没有说话，莫忠唯一一次与她最近的距离是她到傻花的小房间里来叫傻花过去做事，但也仅仅是看了莫忠一眼，马上就低下头去，脸上现出一点点的红晕而已。

半年时间过后，莫忠没有再来医院了，后来的日子一直没来过这里，在其他地方再也没有遇到过她。

除了到医院的日子，莫忠要把这一年的时光给过完，健健康康重返校园。莫忠表面上看起来很健康，但百无聊赖，因为家里没有可以娱乐的项目，除了教科书，其他的书本也几乎没有。而莫愚因为小学马上要毕业，学习任务重，两兄弟也没怎么结伴出去玩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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