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挽歌 第二十六章 被称为大师傅的人

一行人走了很多天。

终于到达了帝都咸阳。

车马从西门而入。

小公主的车马虽然没有仪仗。

因有武士护卫，加上又是皇家御用的安车。

所以，守门的军丁全都俯首迎接。

进了城，便是宽阔的街道。

行人熙熙攘攘，百姓纷纷避让。

程唐离开安车，跟在后面。

路过西市时，市面上更加热闹起来。

有摆摊的，有杂耍的。吆喝声不绝于耳。

忽然，一头马戏团的黑熊逃出笼子窜到了街上。

后面几个玩杂耍的大汉紧追不舍。

公主的马受到了惊吓，奔跑起来。

越跑越快，渐渐失去了控制。

车夫紧扯缰索，拉紧车闸。还是没能停下来。

一路上撞翻了许多行人和摊位。

程唐观看街景，一时走神。没能及时赶上。

马越跑越疯，又撞翻了几座摊位。

还把沿街摆放的几口大水缸也撞破了。

公主的车随时都有颠覆的危险。

形势十分危急。

这时，从街边一辆单辕马车上跳下一个人来。

他迅速跑到街中央，张开双臂拦在前面。

公主的安车是按照皇家规矩配的。

是一辆三套马车：中间一匹辕马，前面两匹索马。

说时迟那时快。

那人迅捷的抓住两匹索马的笼头。

紧紧把两匹马扯住。

那两匹马突然被阻，嘶鸣着直立起来。

车停了下来。

车夫惊慌失措的跑到前面去抱住马头。

把车稳住。

程唐的马也已经赶到。

其他护卫也陆续围了过来。

等车停稳以后。

那人张开巴掌狠狠拍了车夫一掌。

人高马大的车夫竟然被他拍了一个马爬。

“该死的奴才，竟然如此大意。

若是车上的贵人有个闪失，你有几个脑袋够砍的？

我大秦的驾车武士是这个样子吗？”

程唐不禁暗暗为那人叫好：“好膂力！”

只见那人身材魁伟，面庞宽阔。

皮肤白净，大耳抱头。

身穿一袭青色锦衣。

一看就是一个有身份的人。

杞阳公主忽然把头探出车窗叫道：

“大师傅，是你呀？”

“哎哟哟，原来是小公主殿下。

您一离开京城就是这么些日子。

可想死老奴了！快让老奴看看。”

那人脸上堆满笑容，走到公主车边。

他竟然伸手把公主抱了起来。

这让程唐吃惊非小。

“大师傅，你可好？”

公主抚摸着那人的脸问。

“托殿下的福，老奴很好。

谢谢殿下关怀。

刚才让殿下受惊了。

殿下没伤着吧？

可把老奴吓坏了。没吓着殿下吧？”

“没事。

这点事儿算不了什么。

宁馨经历过比这惊险得多的事儿呢。

也没把我吓着。

这算什么？小事一桩。”

“哎哟哟。那还了得。

我们殿下是什么身份？

怎么能让您经历风险，担惊受怕呢？

要是让陛下和娘娘知道了，不知要怎样心疼呢。”

“别对父皇说这些。

免得他担心。又要禁止宁馨出宫了。”

“是，是。

老奴不对陛下说就是了。

但是殿下也要保重自己哦！

回头把殿下的车夫换了。

这个奴才，真不中用。”

“没事儿。不用换。

他一路上表现的很好。

随着宁馨经历了不少事儿。

算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

我舍不得换。”

“什么？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

越说越吓人。

殿下说的——可把老奴吓坏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

你不要大惊小怪。

不过是和匈奴人打了一仗罢了。”

“啊？这还了得？

殿下和匈奴人打仗了？”

“嘻嘻嘻。

回头再对你细说。可好玩了。”

“哎哟哟。吓死老奴了。

这事儿可得对陛下说道说道。”

“不准你对父皇说。”

“这事儿老奴可不能听殿下的。

必须要说道说道。”

“你要对父皇说了，宁馨以后就不理你了。”

“这么大的事，老奴不敢对陛下隐瞒。”

“早知道不对你说了。”公主撅起了嘴。

“和匈奴人打仗可不是闹着玩的。

请殿下体谅。老奴不敢隐瞒。

回头要细细听殿下讲讲。”

“我才不对你细细讲呢。免得你告密。”

“这怎么能是告密呢？

殿下的安危何等重要？——

小事儿老奴可以替殿下瞒着。

这么大的事情，老奴可不敢隐瞒。”

“不理你了。再也不和你说话了。

啥也不告诉你。”

“殿下可以不告诉老奴，但必须告诉陛下。”

“嘻嘻嘻。其实也没什么。

我是逗你玩儿的。骗你的。

根本就没有那回事儿。看把你吓的。”

“是吗？

原来殿下是逗老奴玩儿的。

不是真的。”

“不是真的。

再说，我有那么多护卫。

个个身手不凡。

就是真和匈奴人打起来，宁馨也不会有危险。”

“噢，是这样。

那老奴就不在陛下面前多嘴了。”

“就该这样。

大师傅替宁馨保密。宁馨感激不尽。

以后大师傅要是有什么事，宁馨也会替你保密的。”

“哎哟哟。

老奴能有什么事让殿下保密？

不说这些了。

殿下还是赶快回宫吧。

娘娘可是想的要紧。”

“好吧。那我就先回去了。

大师傅这是要去哪里？”

“老奴要去一趟西市和东市。”

“去那里做什么？”

“陛下在配养生的药。

其中有两味药，需要老奴去看看。”

“什么药？

宫里有太医署，还要到市场上去找吗？”

“嗯······

是两味要紧的药材。太医署没有。”

“什么要紧的药材？连太医署也没有。”

“不妨告诉殿下。

一味是神龟心，一味是灵蛇胆。

都是延年益寿，长生不老的药材。

神龟出在东海，灵蛇出在大泽。

只有到东西两市上才能找到。”

“那你快去吧。”

“是。殿下保重。老奴去办差了。”

那人把公主放回车里。正要离开。

回头看见了程唐。

程唐身材高大，威武雄壮。十分显眼。

“这位壮士是殿下的护卫？”那人问公主。

“是的。他是我的护卫。是大哥派给我的。”

“哦。是大公子派给殿下的。

看着不错。也不知本领如何？”

“他可厉害了。连匈奴王也不是他的对手。”

“什么？匈奴王？”

“啊，不。嗯——

不是真正的匈奴王。

只不过是河朔部的一个小头领。

大师傅也知道，那里已经被蒙恬大将军收复了。”

“噢？他和匈奴人打过仗？”

“打过。

我刚才说的和匈奴人打仗就是指那件事儿。”

“哦。那倒也没什么。

不过是匈奴的一个小部落而已。

我还以为——

殿下真的和匈奴人开过战呢！”

“嘻嘻嘻——”

程唐一直在旁边听着二人的对话。

那人说话时嗓子发尖。

公主在那人面前一直自称自己的名字。

所以，他猜想那人应该是宫里伺候皇上的太监。

因为身份不一般。平日里又对公主很好。

所以两人才显得那么亲近。

“一个太监有如此膂力，也算难得。”

程唐心里想。

双方正要分手。

蒯彻走了过来，对那人深深施了一礼。

开口说：

“请恕在下冒昧。

刚才听得大人说正在配药。

在下对药理略知一二。

以为大人的药中还需再加一味。方为最妥。”

“这人是谁？”那人问公主。

“他也是我的一个随从。”公主说。

蒯彻连忙补充：

“在下是公主殿下的一名佐骖侍卫。

之前曾在蓬莱山中随师父修炼过一段时日。

精通医理。对养生之道也颇熟识。

所以才不揣冒昧，斗胆向大人进言。

请大人恕在下不恭之罪。”

“噢？你在蓬莱山中修炼过？”

“是的。”

“那你对长生不老之术也应有所知了？”

“不敢。略知一二。”

那人回头问公主：

“殿下，这个人可以信任吗？”

“可以信任。”公主回答。

那人又问蒯彻：

“你既然说自己精通医理。

那么，我来问问你：何谓养生之道？”

“养生之道者，无非集天地之灵气，聚日月之精华，而转乎自身。

至长者天地也，至精者日月也。

天地不可把握，日月不可摘撷。

然则何以转乎自身诶？不过是转而求其次也。

灵芝人参，仙丹圣果，就是天地灵气之次。

神龟之心，灵蛇之胆，就是日月精华之次。

撮其要者以为药，服之可以养生，可以延年，可以益寿。”

那人一听蒯彻所说的这些东西都是平日里配药所需的材料。

知道他说的对路。

开口说：

“你所说的这些，太医们都懂。咱家也知道。

你刚才说还需一味药。那是什么？”

“是鼍龙之髓。”

“何谓鼍龙？产自哪里？”那人问。

“鼍龙也叫猪婆龙。产自大江。

身长五尺，遍体鳞甲。蛇吻龙尾，四足爬行。”蒯彻回答。

“为什么要用这一味药？”

“龙髓乃至尊至贵之物，也是至阴至阳之物。

大人知道：龙生九子。这个鼍龙便是其中之一。

其他八子世间难找。只有这一子可以找到。

用其精髓可以顺气理、通灵台，调阴阳、和天人。

奇妙无穷。”

蒯彻这一通胡说，把那人唬住了。

与那人同来的有太医的太医。因为身份低下，一直站在旁边没敢吭声。

那人把太医叫了过来。

问他：

“刚才这人所说，太医可曾听见？”

“听见了。”

“那你认为他说的是否在理？”

“唔——

凤肝龙髓本是世间难寻之物。

若果有此物，未尝不可一试。

有效无效一试便知。

另外，回头也可让徐仙使把把关。”太医说。

“那好。就把他带上。

先按他说的找到鼍龙再说。

最终是否可用，就让徐福徐仙使去定夺吧。

只是，这人是小殿下的随从。

只怕不好就这么带了走吧。”

“没关系。

大师傅就把他带去吧。

只要是给父皇配药，怎么都行。

我这里少一个多一个有什么要紧呢？

父皇的龙体要紧。”

“殿下真是仁孝过了天。

一切总是在为父皇着想。

老奴这厢给殿下磕头致谢了。”

那人说着便跪了下去。

旁边的其他人也一起跪下。

蒯彻也跪了下去。

程唐正在为难。

公主发话：

“大师傅快起来吧。

这么点小事也值得你磕头致谢？

难道女儿为父皇做点事还要谢吗？

快快起来。不要折煞宁馨。”

“谢公主殿下！”众人齐声说完站了起来。

那人带着蒯彻和众人走了。

程唐保护着公主的车驾朝皇城走去。

“本宫还不知道他有这个本事。

这下好了。总算为我父皇做了点事。

也算尽了一点孝心。

这份功劳也算你一份。

毕竟那人是你带来的。”公主对程唐说。

“末将不敢贪功。”程唐说：“还不知道是真是假呢。”

“他们不是说了吗？是真是假，一试便知。”

“怎么试？谁来试？”

“当然是太医院的太医们试了。这还用说。

另外，不是还有徐福吗？他可是个高人。

父皇那些不老仙丹全都是他配制的。

他也是从海上来的。

好像是从什么瀛洲那边过来的。

听说和蓬莱仙山离的不远。都是神仙居住的地方。”

“殿下也相信这个？”

“当然相信了。你不相信吗？”

“不好说。”

“嗤！你除了会打仗，有一身蛮力还有什么？

你当然没有那份机巧心思了。”

“殿下是说末将是一介武夫，是个粗人吗？”

“不是吗？”

“殿下说是就是。”

“嘻嘻嘻，咯咯咯咯······”

“刚才那人是谁？”

“你问的是谁？”

“就是被殿下称为大师傅的那个人。”

“噢，他呀。他可是个了不起人物。

是我父皇身边最得宠的人。

他是宫中宦者令，名叫赵高。

平日里对本宫极好。本宫从小被他抱到大。

十分和气，十分聪明。

本宫有什么心里话都找他说。”

程唐听到赵高这个名字，心头悸动了一下。

一股莫名的厌恶之情涌上来。

想起刚才那人的嘴脸，感到有些恶心。

心里发狠说：

“那家伙一张油光发亮的肥脸堆满假笑。

那副豺狼嗓子说出的话让人听的好不自在。

这样一个家伙竟然也有那份膂力。

竟然能够空手制服两匹烈马？

咳！也不知道蒯彻这个家伙吃错了什么药？

偏偏和他套近乎。

又胡诌八扯，拿鳄鱼冒充龙子。

搞什么延年益寿的养生药方？

到时候搞出个什么假药来把皇上吃坏了，看你怎么办？”

······

公主的车驾进了皇宫。

程唐和其他护卫被安置在了城防兵营。

蒯彻却住进了馆驿，受到礼遇。

太医署的太医动不动就来找他。

就连那个叫徐福的高人也偷偷来找过他几次。

徐福问起蓬莱仙山的事儿。

蒯彻回答：

“蓬莱仙山飘忽不定。

始终处于虚无缥缈之中。

若非有心之人，谁也无法抵达。

其间有灵泉瑞瀑，奇花异兽。仙人常居之。”

“仙人是什么模样？”

“肌肤若冰雪，绰约若处子。

乘云气，御飞龙。一日可游遍五洲四海。

与天地同寿，与日月同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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