稗史决·义匪篇 25 下 上

八月十九日亥时

牛摸鱼已经将部队整顿好，驻扎在冰墙旁，约莫两个时辰前，经属下请命，他派出一支三人小队通过入口进入墙内，至今杳无音讯。

“报告！各军已经按预定命令进入西边各村，御边墙正在修缮，已经派出侦查员和齿蛮土人一道前往宣尚探查满族部落动向！”牛摸鱼正琢磨破解冰墙的方法，南边流星马来报。

“好，通知各部队，整肃军纪，不得扰民，违令者军法从事！”牛摸鱼平身吩咐，流星马飞马而去。

隆岚钟目送流星马远去，向前主动对牛摸鱼请命：“牛叔，让我进冰墙吧！我有点术数的知识，一定能把元密通给揪出来！”

“你进什么？进去送死？张小子他们都还没出来呢！等他们出来再说！”牛摸鱼不给隆岚钟正眼，没好气说道。

“报告！全前军奉令向南支援中军部队，现已将伏丘帮荒服残部团团包围！宫中军身负重伤，已经送去仙乡镇疗养！”又一名通讯员来报。

“好！一定要找仙乡镇最好的大夫给宫又术医治，一定要把他给我治好喽！”

“是！”流星马领命而去。

隆岚钟抬眼看向立正挺直的平波清，尤慎也站在牛摸鱼身后保持警戒，其他的将士们大部都已按照指令睡下，只有三三两两军士撑着还不肯休息。草原上一片寂静，无尽的黑暗中，只有牛摸鱼沙沙的踱步声。

隆岚钟拿起分发到手的薄棉布，来到平波清身边轻声问道：“你能把分到的薄棉布给我么？”

“你拿去吧，我也用不到。”平波清闻言当即将棉布交给隆岚钟。

隆岚钟看过一眼跟随牛摸鱼的尤慎，收回了目光。

“报告！红叶城……”

“嘘——”牛摸鱼对着远道而来的流星马做着手势，来人心领神会，即刻下马徒步行至牛摸鱼身边。

“寨主，我们已经摸清红叶城兵马的动向了，他们呐，还在城边和幕开林转悠，看来还不知道我们灭掉伏丘帮的事。”

“好，你通知左后军，让他驻守仙乡镇，随时探查红叶城兵马的动向，等待我的下一步指示。”

通讯员还没来得及应答指示，醒者的目光聚集到冰墙入口前，原来隆岚钟乘着流星马到来大家注意力分散和牛摸鱼说话的间隙，摸到冰墙入口前，只要踏前一步，就要跨入蓝色迷宫之中。

“岚子，你要干什么？”牛摸鱼顾不得周遭环境，连忙呼问。

“牛叔，你和宫帅、全帅都已经践行了自己的信念，现在我也要践行我的信念！”隆岚钟慷慨激昂，不待牛摸鱼应答，已一步跨入入口，身形一阵扭曲，诡谲消失在众人视野。

“他娘的，这个小王八！到底是翅膀硬了！”牛摸鱼直跺脚，恨不得逮住隆岚钟给这小子一巴掌扎实的。

平波清赶上前来，主动请命道：“寨主，我愿意进去找隆岚钟。”

“好，你一定要把岚子给我带回来！带不回来不要来见我！”

“牛寨主，平兄一个人进去恐怕有困难，就让我带着齿蛮的兄弟们一起进去吧。”尤慎闻讯也赶来提议。

“不行，不能让这么多兄弟去冒这个险，别看小波子一个人，他一个人能顶百个，你就不用操心这个了。”牛摸鱼没有心情理睬尤慎，时不时瞟向冰墙入口。

“那就我和平兄两个人一起去吧，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我没意见。”平波清淡淡回答。

“你……这……”

“寨主，兵贵神速，我们这就出发！”尤慎话音未落，同平波清一起跨入冰墙，惹得牛摸鱼在原地独自咂嘴。

“他娘的，这一个个的……”

墙内与墙外是两个天地，隆岚钟周遭全是坚实厚重的冰面，冰面留下的道路很宽阔，一眼不能望到尽头。寒气冲体，冻得隆岚钟瑟瑟发抖，牙关直打颤，他披上两件薄棉衣，仰首看天，穹幕也是诡异的扭曲，像延伸无底的长河。回顾大门，入口已然消失不见，只有高耸的冰墙横峙面前。

他扎好棉布，就地做起了俯卧撑，地面也是一片坚冰，他稍动内气，橙黄的实体火焰融掉手脚上的冰层，身子很快暖和起来。起身后隆岚钟干脆脱下鞋子，用方才从墙外带进来的长草在绕着两个脚丫绑了三四圈，将热度聚于脚底，在路面上留下一道道融冰脚印。

隆岚钟愈是往里走，路况愈是错综复杂，岔路越来越多，好在他的脚印可以直接充当路标，把走不通的道全部排除，但即便是靠着这样摸索，他的探索路程也是进展缓慢。

“有人吗？”隆岚钟估摸着已经走得比较深，开始朝着未知的前路呼唤，“有人没有！张武！营子！钟向忠！你们在不在，在就回答一声！”

不见回应的隆岚钟每走一段路程便重复一句，直到一条曲折多弯的道路，隐约听到远方的回音。隆岚钟振作精神，朝着前路走远，这才发现这条道不但曲折，而且岔路极多，他听着回音明明就在身边，狭窄的通道内却看不到人影。

“隆先生，营子受了伤，又冷又饿，已经被冻得快不行了！”

“你们等着，我这就到你们那边去！”隆岚钟仔细听辨声音来向，重返狭窄的迷宫小道入口，一边让对方呼应，一边循着声响一路找过去。

经过反复试探，隆岚钟终于走通弯曲多岔的通道，在狭长的长廊尽头望见众人的身影。隆岚钟连走带跑赶到三人身边，张武靠在冰墙边为营子做人垫，营子蜷缩在张武身边，右边的腹部已经为鲜血染红。

“营子是怎么受伤的？”隆岚钟解下身上棉布捆盖在营子身上，问道。

“隆先生，这条路往前走能到一个满是大雾的地方，只有通过那里才能继续往迷宫里面走，里面有一个很大的冰家伙镇守，我们没注意被偷袭了。小钟他……留在了那里面，也不知道现在情况怎么样了……”张武解释。

“很大的冰家伙？跟我说说具体情况。”隆岚钟蹲身问道。

“那个冰人长得很像街上陶俑店里的士兵，手里什么也没拿，单是用手就能一拳把咱们给打死，而且它走得特别快，一步能抵咱们十来步远，要不是小钟乱了它的视线给咱们逃跑时间，咱们全都要栽在那了……”张武想起巨大的粗糙冰拳，仍然心有余悸。

“这么说，只要你们退出那个广场，冰人就不攻击你们了？”

“我们回到通道里它没有追上来呀。”

“好，你们在这里休息，剩下的就交给我了。”

张武见隆岚钟起身要走，忙挥手阻拦，呼道：“隆先生，你要一个人去闯关？”

“是怎么了？”

“那可不是一个人能过去的，就算咱们紫烟寨外面的兄弟都来了，我觉得也悬。”张武摇头叹道。

“我们现在只有这一条路了，回去的路走不通，如果不继续往前走，就只能冻死在这里，与其坐而待毙，倒不如奋起一搏。你就带着营子在这休息吧，我一定会把这冰阵给破掉的。”隆岚钟顾不上张武阻拦，越过腿前的手朝前进发。

通道前方的路程并不算长，但他到出口前时，回首已不见张武和营子两人，小心翼翼地探头望向广场，一片寒雾弥漫，伸手不见五指。隆岚钟原地做起抬脚训练热身，毅然踏入茫茫前路。他炼气化火，套环的双腕前蓦然出现一道细长的火焰，尽管随风即散，还是为他提供了更远的能见。

暴雪中，完全没有指引方向的参考系，隆岚钟只能凭着方向感向前摸索，然而走过一段路程后，融冰脚印再一次出现在身下，此刻他已彻底迷失。

耳边只有呼啸的风声，冷气逐渐侵入他的骨肉，在体能与精神的双重消耗下，他竟有些昏昏欲睡。他固执地转向继续往前走，经过几次转向的反复试验，通过出路的道路仍然遥遥无期。他脚上踢到坚硬的实物，俯身查看，才发现是一具冻僵的尸体，透过晶莹的冰晶，还能看到小钟死前的惊恐与痛苦，尸体的整个躯干部分都凹陷了下去，明显是受到了大块硬物的重击。隆岚钟轻吹冰身，随着冰层融化，尸体也看不到软化的迹象，他拉起尸体的手臂，还未发力，身后突如其来的急促脚步声让他打了个激灵。

回头望去，体型巨大的冰人伫立面前，那冰人浑身迸发着巨大的吸引力，将周遭冰雪都吸附到它身上，视线也难得地清晰了许多，面对破风而来的巨拳，隆岚钟下意识地前翻身，有惊无险躲过了一次攻击。

“苟王八，要是挨上一拳，我就得栽在这。”隆岚钟忍不住喃喃，心中飞速盘算着有效的对策，再一次避过沉重的冰拳，他以火灼烧冰人的手臂，可惜冰面融化的速度还没有其吸附愈合的速度快。

隆岚钟运气上升，那冰人的动作却愈加快捷，他反复集气好几次，都是功亏一篑。隆岚钟回想之前在这冰天雪地里探索良久，索性窜入前后茫茫的雪尘当中，那冰人果然一时半会没有能追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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