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时 8.分歧

多年以后，猎场深处的四间木屋里。

暖暖的老虎皮是床上的褥子。

灶台上的坛子里是卤好的野猪肉。

院子里时而有野兔乱窜，地上时而有飞鸟停歇。

厨房的另一头，打扫的干干净净，有木床，和一旁的灵位。

灵位前放着老人家的自制木琴。

萧忆晨炒了野菜野猪肉，盛满一碗卤肉，不高兴的把饭菜放在桌子上，冷冷一句“吃吧，以后吃不到我做的菜了。”

长成大姑娘的小公主女扮男装，举手投足间像极了曾经的少年，今日的萧忆杰。

再也不是那个动不动生气又动不动胆小的小公主。

萧忆杰不满“怎么还孩子气，又斗气。”说着，取来碗筷，先给萧忆晨盛饭“我又不是去送死，难道你愿意看着城里的百姓一直这样受压迫？你心里不难受？”

“是。我哪有您的大仁大义。您是名将之后，您心怀苍生天下。我是谁，贪生怕死一个。”

忆杰抿笑“那你说，还有别的办法吗？你，还有城里的所有百姓，都要这样委屈的活着吗？”

忆晨无言以对，国破家亡，岂是凭借一人之力可以重新昌盛。想到忆杰的倔脾气，忆晨无语，说不过，还不如想办法。

“万一我要是回不来，你就去大周，听说那里国泰民安，你年纪也不小了，换做正常人家，十五六岁就嫁人了。”

忆晨懒得接话茬，在想办法。

“师父不在了，我走以后，你要自己保护自己，尽量别出门，除非我回不来。”

“不。你走我就走，咱俩各奔东西，谁都不用管谁。”

忆杰听着心酸“别任性，你好好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放心，我不会去作死。我还想长命百岁呢。”

“你好好说话。”

“我在好好说话。”

“我决定了，非去不可。”

“我没拦着你。”

平常的一顿饭，两个人吃的没滋没味。

正如忆杰所言，他拿定主意，非走不可。

就在这天夜里，化名萧忆杰的曾经少年，独自朝猎场外走去。

萧忆晨给老人家的灵位上香，抚摸着师父自制的木琴，想象着曾经师父弹奏琴音时携带而出的杀伤力，是猛兽般击杀四百九十九人。

回忆着师父曾说“这门独门绝技都快失传了，有幸遇到你们两个，教了就教了，不过，不能操之过急，没有三十四十年的功底，可别想破敌无数。慢慢来，你们携手，一定比师父更厉害。”

忆晨跪在师父灵位前“师父，他一点没变，傻狍子一个。多年过去，我没听说哥哥和其国其他人的踪迹。我说，我们等练成您的绝技再报仇杀敌。他说，即是独门绝技，可能有人一生都无法练就。难道要等六十岁七十岁以后，发现自己确实不行，再有所作为吗？”

忆晨苦笑“他和以前一样，认定的事情，宁可苦自己也要去做。”

忆晨回忆小时候逃生的经历，一抹忧伤的笑容。

凝视窗外的夜色，清爽的空气里，时不时的蛐蛐儿声。

“他这趟离开，是为了我，也是为了受压迫的其国百姓。我觉得他会回来，可能，是十年、二十年、也可能需要更久。”

忆晨凝视夜色，和师父的灵位说话，仿佛师父仍旧活着。

“他说过，一天没有找到我的哥哥和父王留下的一切，其国就还有一线生机。”

“我其实并不相信他的执念，复国，谈何容易。”

忆晨忧伤的笑着“这些年，陈国主帅因为没有找到想要找到的一切，是他意思，也是陈国皇帝的意思，陈国主帅和他的兵马驻扎在这里。”

“不知道是不是陈国皇帝薄待他的主帅，陈国主帅靠搜刮民财过活，害得其国百姓每年的劳作只够糊口。”

忆晨一声叹息“人不强大，遭人欺。国不强，恐有败落。可无援的弱者，想要强大，又岂是易事。”

“我不是在自惭形秽，我只是觉得这是事实。他在帮我，帮黎民百姓，我能做什么？师父，你告诉我呀。他、”

忆晨难以启齿“他……可能这辈子都回不来。不是他不肯，是没命回来。他在帮我，我又何尝不想帮他。能怎么帮，可以怎么做。我不知道。”

忆晨倒了一杯茶水，看着杯中水，却没有喝“他会站在树上，看着围困猎场的陈国士兵，用火折子点燃弓箭，声东击西的避开陈国士兵，安然离去。可他要去的是陈国主帅的兵营。”

忆晨凝视杯中晃动的水面，忽然想起什么。忽然看向师父的灵位。

忽然有办法的忆晨，目光坚定“师父，我们搬家吧。”

忆晨找来一个木盒子，把师父的灵位和木琴装进去。包裹好，系在肩上。

回到自己的房间，看着桌子上的短刃，忆晨苦笑“就知道你会把短刃留给我，傻狍子。”

后来，忆晨手举火把，凝视多年来居住的木屋，有些不舍，为了保住萧忆杰的命，忆晨选择点燃木屋。

伴随火把被腾空而起，忆晨头也不回的离开。

火把拖着焰尾，落在屋顶，火焰在慢慢扩散。

忆晨朝曾经进入猎场的方向走去。

猎场很大，即便木屋全部被大火吞噬，守在边界的陈国兵马，也无法在黑夜里察觉夜空的浓烟。

忆晨走着走着，停下来。

她没有带上可以声东击西的弓箭，于是，她选择等待天亮。

夜色里，陈国士兵轮班看守猎场边界。

萧忆杰正如萧忆晨所说的方法离开。之后，萧忆杰扔掉弓箭。

清晨，陈国士兵看到猎场里多处起火，纷纷靠近着火的地方，却不知道，身轻如燕的萧忆晨踩着树梢，行走于猎场的上空，悄然远去。

这时的萧忆杰，站在陈国主帅的兵营入口，正等着前去回话的士兵。

一旁的陈国士兵上下打量萧忆杰“来从军？”

“诶，小人不怕死，只想跟着大将军混口饭吃。”

萧忆杰点头哈腰，一副唯命是从，真心高攀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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