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汉那些事 第十五章 攻打陈县

在占领陈郡六座城池的基础上，陈胜将下一个目标锁定在陈郡的郡治——陈县。若能顺势攻下陈县，那就相当于掌控了整个陈郡。

这一步极具战略意义，陈郡的地理位置四通八达，影响力足可辐射周边的九江郡、南阳郡、颖川郡、泗水郡、砀郡等，这一大片区域基本为黄河以南，是仅次于关中地区的膏腴之地。

若论历史地位，早在春秋时期陈县就是当时陈国国都，战国后期又成了楚国国都，秦统一天下后将陈县定为陈郡郡治。陈县的地位就相当于现代一个重要大省的省会城市。

陈县的常住人口有足有几十万，这是非常庞大的人口数量。秦朝总人口两千多万，一般小县城都是几万人口，而一个陈县就抵得上十多个普通县城了，更重要的是这种级别的城池往往也是顶尖人才汇聚地。若能攻下如此重要的城池，非但能迅速成为一方霸主，更给到秦朝沉重的打击。

当然了，想要攻克陈县绝非一件简单的事。这样的战略要地，除了有县城三巨头县令、县丞、县尉外，更有郡城四大天王——郡守、郡监、郡尉、郡丞。

这四大天王全都是皇帝亲自任命的（秦朝施行郡县制，郡守、郡监、郡尉、郡丞、县令五个职位由皇帝亲自任命，郡内其余职位均可由郡守自行任免），而且城内一般驻扎的守兵不低于一万，士兵里面老秦人占一定比例。士兵和将领的专业素质都优胜于普通县城的。

还有这类城池的城墙更长、更高、更坚固，护城河更长、更宽、更深。这些还不算最要命的，最要命的是即使你把城门撞开花也攻不进城，还会因此死得更惨。因为这种级别的城池东南西北四个城门内都设计成一座瓮城，即城中围城。

瓮城两侧与城墙连在一起，设有箭楼、门闸、雉堞等防御设施。如果仅仅把城门攻破，而没有把城墙一同占领的话，那么大军进入城门后只能挤在瓮城里。非但施展不出任何武力，还会被城墙上的敌军趁机万箭齐发，完全无处可逃。

要攻克这类城池，破门显得不那么重要了。最重要的是必须把城墙牢牢占领，而占领城墙往往是攻城战中死伤最惨烈的，所以要攻陷这种城池，即使有五倍兵力也很难搞掂。

陈胜召集众多将领谋臣开了一个座谈会，大家都认为发起强攻肯定是下策，即使能够破城，那也得死伤一大半士卒。真要死伤这么多人，搞不好士卒们打着打着就逃散了，还打个屁！

当然劝降也不太靠谱，毕竟郡城四大天王还有县城三巨头全是朝廷的人，想他们一下子归楚有点异想天开。

这时候有一名叫召骚的谋士提出了一个杀人不见血三步曲，众人一听大呼精彩，陈胜一口采纳。

杀人不见血第一步，好奇害死猫，谣言害死人。召骚安排了两个可靠的人，趁夜间用钩索翻越城墙混入陈县城内。他们的任务只有一个，就是花钱散播谣言。无需吹得多夸张，因为谣言在传播过程中本身就自带裂变扩张功能，但要足够五花八门，让它朝多个方向扩散，尽量涉及更多人的关注点和利益点。

不出几天，整个陈县谣言四起：项燕大将军归来复楚；扶苏公子诛逆贼欲归位；起义军几乎占领整个陈郡，陈县已是孤城；朝廷将加大赋税，新增徭役；骊山发生大规模瘟疫，所有徭役几乎全数死亡；胡亥私改始皇遗召，谋来帝位……

见时机差不多了，陈胜亲自领着三万余大军浩浩荡荡地前往陈县，实行杀人不见血第二步，有钱能使鬼推磨，钱多能使磨推鬼。

在大军前去途中，陈胜派一队骑兵率先赶到陈县城外，用无头之箭把大量悬赏通缉令射入城中，这回通缉人数高达七人，包括郡城四大天王加县城三巨头，赏金非常丰厚。

不多久，当三万余大军抵达城外时，马上实行杀人不见血第三步，头奖数量有限，先砍先得。

陈胜命人把十几个死人头投到城内，这些人头上都绑着一份介绍竹简，介绍什么？当然是介绍他们生前的官位和罪名，这些人全都是附近县城没有归降的高官。

三部曲全部演绎完毕，神奇的效果立马出来了，县城三巨头全部闻风丧胆逃之夭夭，至于郡城四大天王也只逃剩一个愚昧死忠于朝廷的郡丞，亲自领兵坚守在城墙上执意负隅顽抗。

这样的天赐良机，陈胜当然不可能放过，他亲临战场统领全军发起总攻，并且手执武器，披甲上阵，身先士卒，全军士气被鼓舞得空前强大！

起义军的目标是要占据各段城墙，因此士兵们前赴后继地推放壕桥填护城河，再推六轮云梯车到城下，不断地冒死爬上城墙。

另外还有一队敢死队，他们负责修筑鱼梁道。他们不断用推车运送沙袋到城墙下，在敌人密密麻麻的攻击下搭建一道宽阔的可以让大军一涌直冲上城墙的阶梯。

开战之前起义军好像优势占尽，然而开战之后他们马上就栽了个大跟头。

这场战斗让大家真正体会到冷兵器战争的血腥和残忍，敌方在城墙上居高临下射出一轮又一轮箭阵，如雨点般密密集集，冲在前方的义军倒下一波又一波，有头颅中剑的，有肚子中箭的，有脖子中箭的，有眼睛中箭的，更有已成箭猪的，四周充斥着无尽半死不活的哀嚎声。

而已经冲到城下攀爬云梯车的以及修筑鱼梁道的士兵们所面对的攻击更加恐怖，敌方从城墙上不断扔下石头，许多士兵头颅被砸中倾刻间如摔破西瓜一般血浆四飞。

敌军还使用了滚木，滚木就是一根非常粗大的木头，两边绕着粗绳，木上插满尖锐的长钉子，敌军把滚木扔下去后，木头在绳索的控制下高速运转，底下的义军瞬间被扎出无数个血窟窿。敌军利用绳索使滚木来回运转，许多士兵被碾成一坨坨肉碎。而少数有命冲到城墙上的士兵，一上来就迎来敌军的疯狂砍击，满地的断手断脚乃至断头，血肉横飞，血流成河。

陈胜吴广这队杂牌军在真正硬仗中的战斗力之薄弱展露无遗，城池久攻不下，士卒死伤惨重，无奈之下，陈胜只好下令撤军回营。

这一役亲自领军的陈胜很受挫折，而一众将领谋臣也是一副垂头丧气、心灰意冷的愁容。

这一役对大家的打击相当大，从大泽乡起义一路过来大家走得太顺了，但仔细想想，其实这一路夺取的都是些小城池，并没遇上真正的困难。当这回遇上一座仅剩一名郡丞领兵坚守的重要城池时，起义军上下都满以为还会像以往那样轻而易举地夺下来。然而，直到开战后蓦然才发现杂牌军依然还是杂牌军，真正到了硬碰硬的时候，其战斗力与正规秦军终究有着巨大差距。

陈胜非常明白无论心里如何丧气沉沉，在脸上也不可有丝毫显露，因为他一旦沉了，那么整艘船就真的沉了。

陈胜硬挤出一副胸有成竹的自信模样，高声对大家说道：“大家何以一脸萎靡灰心？我们败了吗？并没有！他们赢了吗？更没有！既然没有，就绝不是意志消沉的时候，而是越挫越勇的时候！也许过去的路走得太顺了，以致把我们双眼都蒙蔽住了。亡秦复楚怎么可能是一条轻轻松松的路？当我们踏上了这条路，就注定没有任何退路，就注定前方必然荆棘满地，就注定要有豁出性命的准备。而如今正正就是我们披荆斩棘之时，只有义无反顾地冲向重重荆棘，全力以赴地把荆棘砍去，不断踩到脚下将自己托起托高，才能达到伟大的目标。若是做不到义无反顾，若是做不到全力以赴，若是做不到舍生忘死，我们不但侮辱了伟大的理想，违背了一起立下的血誓之盟，更对不住所有牺牲生命的袍泽（战友的古称，袍指外衣，泽指内衣）。而陈县城，这是我们志在必取的，而且也是不得不取的，取得了陈县我们就割据一方，实力稳固，复楚之路就成功了一半。取不到，我们早晚面临被秦兵前后夹攻之命运，必死无葬身之地。拂晓前夕往往是最黑暗的时分，但只要我们能咬紧牙关死死坚持住就必然能迎来破晓，迎来光芒万丈。”

陈胜一席话把大家激励得热血沸腾，恨不得马上整军再战。随后吴广找特意找人为起义军视日，视日就是看太阳和日影结合五行八卦计算哪个日子哪个时辰是适宜进军的吉日吉时，相当于我们平时看黄历那样催吉避凶（黄历由轩辕黄帝所创作，但直到唐朝才在民间大规模印刷和传播）。

所谓大吉大利，今晚吃鸡。此次算出的进军时辰恰恰就是几日后拂晓前夕的寅时。

吉日吉时刚一算出，葛婴脑袋一激灵提出一条计策，众人一听当即拍案叫绝！

是日寅时，拂晓前夕。夜如止水，漆黑如墨。城楼黑压压，大地阴沉沉。

葛婴命士卒用禾杆草扎了大量草人，每个草人身上都系着一根绳子，并套上黑布。待所有草人都安放就位后，一小队士兵刻意制造出偷偷夜袭攻城的动静，引起守兵们注意后立即四散撤离，而这时城上守兵朦朦胧胧地看到黑夜笼罩下，城外不远处正有大队黑衣人意欲攻城。

由于夜深天黑，偷袭也来得过于突然，导致城上守兵仓促地连续不断朝黑衣人射箭，千千万万的乱箭如狂风暴雨般落下，只见城门外的大批黑衣人且战且退，但奇怪的是无论如何对他们射击，无论他们身中多少箭，黑衣人都没有倒下。

正常情况下一名弓箭手单次作战配备的箭矢数量大概为三十到五十支，此时城上守兵单次准备的箭矢已经用得差不多了，而且他们的心理状态更已变得犹犹豫豫了。

兵者，诡道也！拂晓的晨光将要来临之际，葛婴立即下令扯走所有系着绳子的草人，全军真人出动，全力攻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也许有人会疑惑，难道利用草人作战不是源于葛婴后代诸葛亮的草船借箭吗？其实不然也，首先按照正史里草船借箭不是出自诸葛亮，而是东吴孙权的计策。当然孙权也不是首创的，早在春秋时期，利用草人在夜间迷惑敌人的伎俩已经出现过几回了。可见葛婴虽然出生闾左，但却熟读古书，熟知兵法韬略。

破晓的天光放肆蔓延，纷纷扬扬，起义军如潮水般汹涌而来，箭如蝗虫漫天飞舞射向城墙。

这一回连老天也在帮助起义军，在漫天箭雨中，陈县这边负责指挥作战的郡丞被乱箭射死，城内最后一位坚守的天王终于倒下了。失去了终端指挥，城上守兵顿时成了无头之蛇，方寸大乱，最终纷纷归降。

陈县城门大大敞开，瓮城门大大敞开，陈胜亲领全军浩浩荡荡入城，誓要改天换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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