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的乌鸦 第七章

传闻中，埋葬了白蛇尸体的那座山，孤零零地矗立在梅佩法的边缘，山被墨绿的植被和厚重的雾气包裹着，散发出阴森又不详的气息。

镇上的人很直白地称这座山为“蛇山”，很不愿意接近这里。

刚来梅佩法的时候，我就注意过这种山，当时热情的梅佩法人跟我说：以前就是这座山切断了梅佩法与外界的联系。

我是第二天傍晚去的蛇山，有什么异常这个时间最容易发现。

很幸运地没有遇到任何人。

我并不急着去找白蛇的埋尸之地，而是打算先上山看看。我有种预感，答案就藏在山里。

蛇山很陡峭，很难从随便哪个地方上去。

我不得不沿着山脚走了老长一段，才找到了一条看上去破败的山路，只依稀能从厚重的落叶间隙看到人力修筑的石阶。

这条路应该被废弃了很久。

山路入口前有块锈迹斑斑写着“请勿进入”的警示牌，越过警示牌则可以看到入口旁立了石碑。

石碑被侵蚀的厉害，我只能靠近细看。

石碑最显眼的是从左起刻的“小龙山”三个大字，应该是蛇山本来的名字。往右是残缺不全、断断续续的碑文，勉强能猜出是赞颂山神、祈求丰顺的文章。

蛇山曾经居然有山神栖居。这倒是让我有些惊讶。

山神跟土地神不同，它们的产生虽然跟人们的崇拜有一定的关联，但更多的还是依靠山岳本身孕养出“灵”，“灵”再滋生出灵智，最终化为神明。

山神向来是与山岳同生共亡。

有种说法是：山神不依靠人类也可以存在，但依山而居的人类没有山神的庇佑的话却很容易遭遇不幸。

光从这一点来看，能够安居乐业的梅佩法应该是被山神悉心庇佑的。

可奇怪的是，来梅佩法这么久了，我既没有感受到山神的气息，也没见过当地的人们有任何祭祀山神的行为。不仅如此，作为山神共生体的蛇山，不但被梅佩法人避之唯恐不及，还是如此一幅萧条恐怖、缺乏生机的景象。

这很反常，但也表示，答案离我越来越近了。

“看来，我确实找对了。”抬头看着隐没在树林间的山路，我自言自语地低喃到。

我沿着山路拾级而上，最终停在了半山腰的位置。石阶修到这就终止了。

眼前是一座山神庙，或者形容为残垣断壁更为恰当。

山神庙的殿顶已经大面积坍塌，梁架裸露，庙里庙外七拱八翘地堆积着一些断裂的木桩和大大小小的石块，有一边的墙体甚至半埋在土里，布满了斑斑驳驳的青苔。

庙前有块“侥幸逃脱”的功德碑，镌刻着山神庙名称和前文的地方已经损毁，只剩下一串串人名和之后继续写着的小段文章：

“不辞辛苦，战酷暑，饮风露，于乙巳年夏月破土动工，历时百日，终修成此山神庙，为彰其善举，特立此功德碑以记之。”

可以想象，这座山神庙应该也曾鼎盛过，只不过，终究变成了现在破财寒酸的模样。

我想到庙里面看看，直觉里面会有重要的线索。

进去颇废了我一番功夫，跟外面的破败不堪不同，主殿还相对完好，尤其是供奉的山神像，居然还屹立不倒。

“这是……”我惊讶了。山神像居然这是一块巨大的石头，看不出人工雕琢的痕迹，很天然地形成了巨蛇盘踞的模样，并且，在接近中部的地方，有一道又深又长的裂痕，贯穿了整块巨石……

为什么梅佩法没有山神？为什么会有“白蛇的诅咒”？答案就在眼前。

因为，那条横死的白蛇就是梅佩法的山神。

跟别的神明不同，山神不能用善恶来定义，它既能恩泽庇佑，又能降灾降难。

山神易怒，更何况是蛇化作的山神，蛇本来就是一种爱记仇的动物。

言若的太爷爷伤害了山神，所以被受到了山神的惩罚，言家的亲友无辜受到牵连，被山神连坐。言若小时候多病、经常倒霉大概也是这个缘故。

我从言若那儿感觉到的异常，应该也跟山神有关。说实话，我不认为山神会这么简单地放过言若，但他现在的生活虽然有些小缺憾，倒也还算安宁。

很奇怪。

我没在言若身上探知到任何诸如诅咒之类的东西。我有这个自信，即使是神明，也不可能躲过我的探查。

山神到底要对言若做什么？怎样才能救到言若？好不容易找到了头绪，另外的问题又一个接一个的冒出来。

啊啊啊！好麻烦！我烦躁地揉乱了自己的头发。像这样管别人的闲事，果然不是我擅长的。

好在我想知道的东西已经知道，我决定打道回府。

出了蛇山，热意扑面而来，给人一种气温回暖的错觉。我不自觉地抖了一下，这才意识到，山里的温度居然比外面低了这么多。

到住处的时候已经入夜了，我遇到了言若，他站在门口等我。看到我的时候露出了如同迎接主人回家的狗狗似的眼神，真心让人招架不了。

“乌鸦先生！”言若兴致勃勃地喊我，“我今天做了一款很棒的点心哦，能邀请你去我家尝尝吗？”

“额……我想应该可以。”我屈服在了他的眼神和点心的攻势下。

言若做的是吉涅司蛋糕（说实话我也搞不清楚是什么，听言若的介绍是一种有些光荣历史的法国家庭糕点），跟平时一样被他细致地切分、摆盘。

比起言若以前做过的一些糕点，样子算得上是朴实无华，只有细看之下才能看出蛋糕表面温润的琥珀色光泽。与之低调的外表相比，杏仁和黄油香气却是十分“霸道”。是即使不通过品尝也能感受出来的美味。

吃言若做的点心，实在是件幸福的事。

“乌鸦先生，请再等一下，这款糕点配上茶水才会更美味哦。”言若认真地叮嘱到。

这段时间相处下来，我也发现，言若对待甜品十分认真，无论是在制作还是在食用方面，甚至展现出了一点孩子气的偏执，不过也无伤大雅。

“嗯嗯，我很期待。”我其实还挺愿意享受他的这份认真的。

言若说的配点心的茶需要现煮，茶汤里加了水果、花瓣之类的东西，随着沸腾的水雾散发出来淡雅好闻的气息，跟蛋糕的香味融合在一起，形成了更富有层次的味道。

言若一边煮茶，一边献宝似的告诉我：“今天的茶可是用了伯伯（白叔）给我的泉水，普通水煮出来的味道跟这个完全没法比。还有……”

我撑着下巴，倚在桌上安静地听着言若的话，因为今天的发现而萦绕在心头的寒意一点一点地散去。

沐浴在茶点香气和言若充满感情的话语中的我，也忍不住在心中祈愿：一直能这样就好了。

之后得到的有用的信息寥寥无几，这也在我的预料之中，我努力做了我能做的所有事，剩下的也只有随机应变了。

最近对于言若预感越来越强烈。当收到言若生日聚会的邀请时，我只有种“啊，果然来了”的想法。

据言若说，以往生日都是他自己或者和少数人简单庆祝的，但这次，平日照顾他的长辈们觉得30岁这个年龄是特别的，所以必须更隆重点庆祝。

听上去和言若身上的怪异如出一辙，产生合理，逻辑自然。

但这无所谓，山神的诅咒也好，山神也好，我都会尽我所能去解决。

另外一提，与言若年轻的面孔和稚气的内心不相符，他居然已经满30岁了。刚知道的时候，我也忍不住感慨。

言若的生日在七月的二十七号，还有差不多半个月的时间。关心言若的大家已经开始忙碌起来。撇开其中的“阴谋”不谈，其实还挺温馨的。

当然，这个我没什么关系，我既不合群，又还很好闲。不过言若的生日礼物我还是有好好考虑的——也算是我的老本行——我打算帮言若办一场一个人的祈福仪式。驱灾避难、保佑安康。从实用性来讲，十分适合言若。

我跟言若说好，仪式定在他生日的前一天。我没具体告诉他我要做什么，只说要送他件特别的生日礼物。

仪式稍微有些繁琐，但毕竟是以前“吃饭”的本事，需要的东西我都有带在身边，图方便，被我用灵力封存进了朋友送我的菩提手串里。

顺便一提，这也是我开发的生活用灵术之一，居家旅行必备。在能使用灵力的人的圈子里，十分受欢迎。

时间转瞬即逝，转眼就到了跟言若说好的这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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