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本章开始听“没有，你说你觉得奇怪嘛，我当然要解释给你听，我承诺过要回答你所有问题的。”
“嗯，谢谢你这么为我着想。”
“都说不是啦。”
“嗯，谢谢。”
“哦……好啦。”
“六曲，我们耗在这聊天会错过离开这里的时机吗？”
“不会，其实完全没有影响，这些问题非但不会耽误时间，相反，它们还会促使事情往它该去的方向发展。”
“是吗，其实我现在正好有几个也许能大大推动事情发展的问题要问你。”
“洗耳恭听。”
“你能猜到我想问什么吗？”
“大概能吧，你要问我的事吗？”
“对，我想知道你到底是谁，和这个世界究竟有什么关系，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
“七七，在回答你这些问题之前，我想先声明一件事情，你要知道，我从来没有向你说过假话，你之前问到的问题我都有回答，但有些问题，比如现在这个，我无法简单说明，所以一直在等一个好的时机……你明白吗？”
“你从来没这么严肃过。”
“对，因为接下来的话题是严肃的话题，我开门见山吧，我其实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了。”
“这个不难猜。”
“接下来就没那么好理解了，在来这之前的二十多年里，我一直都过着正常生活，一天都没有间断过。”
“一天都没间断过？这是一个文字游戏吗，意思是你每次来这的时间都不足一天？”
“不，我在这里经常一呆就很久。”
“很久是多久？几周？几个月？”
“是几年或几十年。”
“几年？”七七重复道。
“或者几十年。”六曲补充道。
“我觉得你的年纪应该不适合用几十年这个词。”
“我说过这不是很容易理解的事，其实这个故事里还有很多比几十大得多的数字会出现，你想从多大的数字开始问起呢，七七？”
“你是说你已经活了很久了，实际年纪要比表面上看起来大得多？”
“不，我实际的年纪就是我外表看起来那么大。”
“可这样根本说不通啊。”
“对，是有些说不通，因为我还没说完。”
“你上一次来是什么时候？”
“七十四年前。”
“再上一次呢？”
“一百四十八年前。”
“那再上一次是二百二十二年前吗？”
“对，和你算的一样，我每次来的时间间隔都是七十四年。”
“那第一次的时间呢？”
“是……一千零八……”
“你竟然在一千年前就来过！你为什么会来这里？”
“来了就是来了，就像人的出生一样，我没办法解释存在本身的意义，因为那不一定是有理由的。”
“可这里这么奇怪，这种事无缘无故地发生那么多次，你就不好奇吗？”
“刚开始自然会好奇，但知道答案以后就不会了，况且，即便是在原来的世界里也有很多无比奇妙的事啊，比如生命的诞生，无论从个体角度还是整个种群的角度上讲，都是远比这里的事情要复杂且奇妙得多的命题。”
“嗯，你说的也算对吧，言归正传，你说你来过很多次，都是以什么方式来的？”
“各种各样的方式都有，在房间或者大山里突然消失，从灾难或战争中突然不见等。”
“有从睡梦里直接过来的经历吗？”
“有，而且有很多次，你这么问是不是因为你自己就是这么过来的？”
“对，可有一点我很好奇，你突然消失周围的人不会觉得奇怪吗？”
“当然会，但一个人突然消失毕竟不是从没发生过的事，他们总会编出自己愿意相信的理由的。”
“你说人经常会突然消失？”
“是啊，你如果想听例子的话我现在就能说出几个，比如在飞跃太平洋时突然消失的女飞行员埃尔哈特，还有去大海里游泳结果全家一同失踪的作家三浦，还有去洗手间补妆却人间蒸发的著名歌剧演员小百合，在战斗中失利后逃到海边,独自搭乘蛇筏默默离去的奎札科特尔，这些人里应该有你知道的吧？”
“你这么一说倒还真是，可最后一个叫奎札科特尔的是谁，我从没听说过，也是某个很有名的人吗？”
“不，奎札科特尔是一位神。”
“神？那不就是故事中的人物吗，这也能当例子吗？”
“这话要说就长了，你确定想听吗？”
“你可以试着说简单点，”七七稍微想了想然后又说，“如果你说的太脱离现实我会叫停你的。”
“好，就这样，你读过托尔金的书吗？”
“写《精灵宝钻》那个托尔金？”
“对，你读过《精灵宝钻》的话我的话就更容易懂了，托尔金曾给一位叫米尔顿的出版商写过一封信，在信里他说，‘我始终有种感觉，我一直都是在记录已经存在于某处的事物，而不是在创作，而且，我也相信，传奇和神话大多源自真相，并且确实表现出了真相的方方面面，不过它们只能通过传奇和神话的风格来传达，很久以前人们就发现了这类特定的真相和叙述风格，并且，在将来，它们依然会不断重现。”
“这是托尔金说的？”
“对，按他的话讲，现实和神话是可能存在着某种联系的，我很认同这个观点，所以刚刚才在举例子时说了那位神的事。”
“哦，其实我也没有要反驳你的意思，毕竟我们现在就处在那样的境地里。”
“是啊，我们此时此刻正验证着托尔金的话呢，不过我似乎扯得太远了些。”
“可这是我自己问的啊，不算脱题啦，那我们接着刚才的话题聊吧，你每一次失踪也是在这么戏剧性的情形下发生的吗？”
“不是的，”说到这六曲突然停了下来，继而以一种透着难以言喻气息的语调说，“其实，如果没有战争、饥荒、瘟疫这些事发生，如果人类能在完全理想的状态下生存的话，按现在的时间计算，人类的总人口数，会超过实际人口的一万倍不止。”
“这些灾难原来抹除了这么多人！”
“嗯，所以，从这么多人里消失几个我并不是什么特别的事，不但没有戏剧性，反而是再普通不过了。”
“按你之前的话说，且不论存在的具体方式是什么，你起码已经活了上千年了，见证这些事情的发生一定很难受吧？”
“不过好的事情也一样在发生啊，难受不难受是完全取决于自己的，而且我也说了这是没有限制条件的理想状态，这是没把地球的承受能力算进去的……另外，既然话已经说到这了，我想我是该说说为什么我能‘活’这么久这个问题了，七七，我之前说过，我实际的年纪就是我外表上那么大，这点你没有怀疑吧？”
“我觉得如果不用怀疑的态度去听你讲应该会更容易听懂整件事的原委，这样想对吗？”
“对。”
“那我就不怀疑你。”
“好，那我就以你不怀疑我为前提来说这件事，我之前确实来过这，这点是刚才已经说了的，每七十四年一次，但实际上，之前的我都不是真正的我，我这个我，是完全独立的，其他的也一样，我们拥有不同的名字，不同的性格，过着不一样的生活，但我们之间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到了一定时间就会来这，而来到这里之后的人，可以继承之前来过的人的所有记忆。从精神上讲，先来的人等于是在后来者的身体里重生了，这你能理解吗？”
“我……需要暂时想一想，而且，在理解你的话之前我不是得先考虑要不要接受才对吗？”
“嗯，这样才是正常的，我们掌握的信息量不对等，你接受这些确实需要时间，我也经历过这个过程，我了解。”
“你也经历过？什么时候？”
“就在我刚来的时候。”
“刚来的时候？我记得你说过这个世界只有我们两个人，而且依你之前的意思，来这里之前你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就和我一样，可你刚刚还说，你掌握了之前来过这里的那些人的所有记忆……”
“按常理这本来是不可能的，不过你现在应该已经明白，这里的事，是不能全用常理来解释的，我猜你现在正在考虑时间与信息量的问题，对吗？”
“对，就是这个，你说这里没有别人，那首先就能排除是某人告诉你的，可如果不是有人告诉你的，那最可能的方式，就是阅读了，通过读书或者……碑文之类的，可完全掌握一个人一生的信息，绝不是短短几天能做到的……但你……但你又说过不会骗我，那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个世界果然有神存在吗？所以刚才你才特意说了托尔金那段话！”
“七七，你能在这些事中理出头绪真的很了不起，如果我们立场互换，我大概没办法做到像你这么缜密，可你猜的不对，你还记得我之前否定过缸中大脑论吧，缸中大脑虽然可以接收信息，但那是有限制的，你想，一个人一生会经历多少事情，这些事情的信息量有多大你知道吗？那不是一瞬间可以描绘得出来的，那种瞬间产生出来的信息量和电脑能输入的量相比完全不在一个层次上。”
“好，我不否定你的说法，但是，如果你说的事真的发生了，那是怎么发生的呢，你是怎么得到那些信息的呢？”
“彗星，是彗星告诉我，我是这样，之前的人也是这样，彗星是我们记忆的载体，也是这个世界最重要的组成部分。”
“彗星？那颗彗星和我有关系吗？”
“有，不过现在你可以这样理解，我们命运是有联系的，而彗星又和我有联系，所以你和彗星也有联系，虽然具体的情况比这还要稍微复杂一点，但暂时这么想并没有什么问题——还有就是，按照地球上的标准而言，它大概称不上一颗真正的彗星，而是一颗介于卫星、流星、彗星之间的某种星体。”
“既然这样，那你为什么还要叫它彗星？”
“它总得有一个称呼吧，我觉得它叫做彗星最合适……其他人也是。”
“好吧，那你们每次一来都能马上见到彗星吗？”
“不是，有时需要等很久，我算是相当幸运的。”
“彗星是记忆的载体，而现在的你是记忆的受体，那也就是说，你用自己的身体承受了不止一个人的记忆，如果我把这记忆算作知识的话，不就可以把你当成……智者啦？”
“不，现实情况和你想的其实还是有些差别的，我先来说明知识和智慧方面的事吧，如果把人比喻成树，那之前的人就是一棵棵各自独立的树，之后我继承了这些树，把所有树聚到一起变成了一片树林，这片树林里有多少智慧取决于最高的树有多高，而不取决于树的数量有多少。”
“可累积的记忆和知识不就是智慧吗？”
“你还是没明白这其中的区别，那我这么说吧，一万个普通人聚到一起跑步，并不能增加跑过一个专业运动员的概率，数量的叠加如果在广度而不是高度上，是无法制造出高层建筑的，我并没有一个活了成千上万年的人那样的高超智慧，因为这些智慧每到一定时间就会清零重来，这么说你明白了吗？”
“难道在你之前就没有一个可以称得上智者的人存在？”
“那要看智者的标准是什么了。”
“你这么说就是有啦，那还花那么大功夫和我解释做什么？”
“因为这其中的区别很大，我不希望你把我想成不是我本来样子的样子，我还是我，这点你不能弄混。”
“举手！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之前你背的托尔金的那封信，是记忆的产物还是你自己的东西。”
“我喜欢看托尔金写的东西，而那一段信的内容又正好符合我对传说的看法。”
“所以说那段记忆是你自己的？”
“可就算不是我应该也会引用，到最后还是不会有什么区别。”
“你真觉得没有吗？”
“这个不重要，我们说别的吧。”
“好，我确实也有别的问题……”
“什么问题，怎么突然停住不说了？”
“因为我觉得可能会冒犯你，我不能因为你说过会回答我所有问题而胡乱提问。”
“那简单啊，你先提问，如果到时你感觉到我觉得你冒犯我了你就停下来，这不就行了？”
“好，其实也不是什么很敏感的问题，我就是觉得……嗯，以我跟你交谈的这些话来看，你似乎跟正常人没差多少，可如果一个人脑子里突然出现了那么多人的记忆的话，不是该表现得更怪异才对吗？比如记忆混乱，把其他人的事安到自己头上之类的……”
“除了我以外你还认识其他拥有叠加记忆的人吗？”
“叠加记忆……嗯，这个词也算合适，”七七在心里暗自评价一番然后说道，“当然没有，目前来说就你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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