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修成神 第二章 受辱

说回今日。邱婶子称今日为“正日子”，概因一年一度的冬至便是今日了。这也是老传统了，毕竟偌大一间赏湖居，每年冬至前后的盈利几乎赶得上其余时日的总和，酒楼中从掌柜到打杂自然把这天当成比过年还重要的“正日子”。与往年一样，冬至前大约半个月左右，客人便陆续上门了，除了吃住倒也在酒楼中开展了不少“社交”活动，如交流功法心得，交换修炼物资等等。虎子等侍役在旁伺候时耳朵也没闲着，大体摸清了住客们的来历。

人数最多的一群是五位十几二十岁的公子小姐，三男两女，带了七八位随从，一来就包下了三个院子，出手十分阔绰。几位公子小姐行止有度，矜持得体，却也从骨子里透出些掩饰不住的傲然。连最小的那位看上去只有十一二岁的少女，行动间也格外抑制着少女的活泼跳脱，时刻注意着保持稳重。这群年轻人闲谈间透露出，五人皆是出自上梁城林家。上梁城地处苍云城东方偏北，是安平仙域西南第一大城。但此家族在整个安平仙域似都颇有威名，与这五人攀谈的其余修仙者都或多或少放低了姿态。其中以同样来自上梁城的另两名女子为最。

此二女皆姓窦，家中似是在上梁城经商，虽颇具财力，但实力地位相比林家应差了不止一筹。二女虽为亲姐妹，但实则一嫡一庶，关系着实谈不上和睦，每次在楼中“偶遇”林家的三位公子，都急不可耐地凑到跟前小意逢迎。林家公子们则是回之以微笑，不冷不热，不远不近，可越是这样，越将窦氏二女勾的是芳心大动……而在林家公子们看不见的地方，二女又一扫那逢迎时的温顺体贴，时不时激qing对骂。嫡的骂庶的出身卑贱，庶的讥讽嫡的修炼资质平庸，一来二去变得愈加难听，什么“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丹药全吃狗肚子里去了”之类的不雅之言乱喷……让在场侯立的酒楼侍役们大跌眼镜，无语至极。

想到此，元征将口中的水吐到槽里，直起身子，长叹一口气。此时元征已身处后院井边，用手捧水洗了脸，漱了几遍口，本属于虎子的盥洗用品终是没派上用场，没办法，心里还是觉得膈应，虽说连肉身皮囊都是从人家那接手的，可元征还是抑制不住地觉得那毛巾口杯等物，都是已死之人用过的东西。

虎子是自杀的，死于冬至前一天。

与往年的期待不同，今年的虎子是在悲伤中迎来冬至的。因为其生病的母亲终究没能熬过这个深秋，在两个月之前，撒手人寰。

还没长大的孩子在一夜之间失去至亲，从此再无疼爱。天地悠悠，只剩孑然一人。

但生活还得继续。虎子强打精神，给母亲操办了简单的后事，买了一口不错的棺木，无论如何，都要让母亲先入土为安。

浏览这段记忆的时候，元征也忍不住鼻头发酸，心头沉甸甸地，像是坠了一块大石。他了解这种悲伤，因为他也在年少时经历过失去母亲的痛苦。但好在，那时的他熬过来了。母亲走后，老天爷似乎也赐予了他一点点怜惜，元征往后的人生都没有再遇到太大的挫折。书读得好，且有好心人资助着完成了学业，走上社会后，虽然刚开始的日子十分辛苦，但收获也是巨大的，所有苦都没有白吃，都是为成长打下的深厚基础。发迹后事业的开展也颇为顺利，总能在某个行业兴盛前入场，先人一步攫取到第一勺财富。

但虎子却没这么幸运。

操办完母亲的后事，虎子卖掉了城中的老屋，搬到赏湖居为伙计们建的外宅居住。母亲去了，守着曾经的家也只是徒增悲伤。更何况母亲临终前道出了一些隐瞒多年的事情，虎子震惊之余，倒也在心中对未来做了一些规划，可能会颇需要些钱财。

但一切规划都要等过完这个冬至才能开始实施。

赏湖居的最后一群客人在冬至的前一日方才姗姗来迟。

这群客人直接将飞舟降在了院中，一宅便是一天，直至晚上才出了院门，来到酒楼中用饭。一行五人，以一位身着黑色锦袍的青年为首，径直上了二楼，二楼是颇为宽敞的大厅，摆了十几张桌子，此时赏湖居的住客们几乎都在此处，有用餐的，有喝酒的，气氛颇为热烈，概因明日仙音就要响起，众人都有些兴奋，讨论连连。

五人刚出现在二楼楼梯口，便被其他宾客瞧见了。在二楼服侍的酒楼侍役们明显感觉到，热烈的气氛在五人出现的那一瞬凝滞了片刻，虽片刻后便恢复如常，但场中却响起了许多窸窸窣窣的小声议论。侍役只能们勉强分辨出“郑家”、“魔修”几个字眼，也皆心下微凛，暗忖这几位爷恐怕不是什么好伺候的主。

五人上到二楼后，为首的黑袍青年先是站定，背着双手扫视一圈，一点也不在乎那一瞬间的气氛凝固。他肤色白皙，凤眼薄唇，五官长的都很不错，本该是一副翩翩佳公子的帅气模样，可是却由内而外透出股子邪气。听到众人小声议论自己后也不生气，翘起一边嘴角露出了个更加邪气的笑容，慢悠悠地朝最东边的一张无人空桌走去。

没一会儿，青年便瞧见了围聚一桌的林家五位兄妹，笑容更深了些，眼神玩味，目光尤其在两位林家小姐面上多转悠了一阵，方才移开。五位林家兄妹面上依旧维持着端庄大方，对黑袍青年报以微笑，神色间却略有些不自然，尤其是年纪最小的林家小姐，竭力掩饰着厌恶和忌惮。

虎子这会儿刚从后厨传菜上来，与杏枝合力将一大盆“红鱼戏荷”端上桌，这桌一共七八位客人，本不是一路而来，概因前几日交流时相谈甚欢，才互相熟识。适才黑袍青年登场时，虎子与杏枝正在后厨取菜，因此并不知道这人引起的异动，这会儿眼见客人要行至桌边坐下，二人赶忙上前斟茶，听候吩咐。岂料到，那青年步子一转，竟朝杏枝走来……

虎子后面的记忆不甚清晰，时不时模糊，或直接就“黑屏”了。元征也不想再探究细节，无非是草芥发出了不甘的呐喊，却被无情羞辱作弄。那青年虽没当场要了虎子的命，却也差不了多少。母亲死后，虎子刚鼓起勇气，欲为自己的人生谋个不一样的未来……

这一下，勇气散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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